次日一早，周雅茹又是第一個顧客。

她挑了一盞花燈，結(jié)帳后示意丫鬟拿到馬車上去，看向比之昨日好像安穩(wěn)了些的余知玥：“我來和你們東家談委托?！?/p>

余知玥欠了欠身：“夫人稍候，我這就去請示。”

周雅茹不再如昨日那般咄咄逼人，看著她上了二樓。

不一會余知玥就下來了，伸手相請：“姑娘請夫人上去詳談?！?/p>

蘭燼穿一身群青衣裙，頭簪小珍珠珠花，坐在窗邊靜靜喝茶，清晨的陽光灑落在她身上，好似給她整個人蒙上一層光暈。

周雅茹看著那仿佛仕女入畫的場景，一時沒有說話。

年輕的姑娘少有穿群青這個色，壓不住，可穿在她身上，卻好像正該如此。

“雅茹來了?！?/p>

蘭燼并未如昨日那般去樓梯口相迎，該給的面子，昨日就給過了，她執(zhí)壺倒了一盞茶放到自己對面。

“剛泡好的茶，看看喜不喜歡。”

周雅茹滿腹心事，坐過去隨手端起喝了，眉頭緊皺：“苦得很?！?/p>

“雅茹不妨再品一品?！?/p>

周雅茹正要說還是苦的，下意識吞咽一下，話頭頓住，苦味褪去，口舌生津。

她愣住了。

周家百年世家，夫家鄭家也不比周家弱，她什么好東西沒吃過沒見過，苦茶喝過，回甘的茶也不少見，可這種先苦得人打顫，之后回甘得如此讓人歡喜的滋味，這是第一次。

周雅茹垂下眉眼又喝了一口，靜靜的感受那種感覺。

“市面上不曾見過這種茶?！?/p>

“外邊沒有賣的?！碧m燼給她添茶：“你要是想喝這種茶，只能來找我了?！?/p>

周雅茹抬頭看向她：“天天來給你做生意？你這花燈夠我買的嗎？”

“不買花燈，來二樓坐坐也不錯。”蘭燼端起茶盞朝她舉了舉：“來‘逢燈’下過委托的人都算半個朋友，我和她們處得都不錯?！?/p>

聽話聽音，周雅茹追問：“‘逢燈’不止這一家？”

“這是第九家，另八家在京城以外的地方?！?/p>

得到這個答案，周雅茹頓覺心安了許多。這都第九家了，可見是做熟了的，那她要委托的這事，說不定還真有希望能成。

這么想著，周雅茹直接就問：“若接我這個委托，你要收多少銀子？”

蘭燼身體往后靠：“你這個委托有兩種可能，我也給兩種價格。若陳珊無事，我的人只需跑這一趟送信，那我只收你五百兩。若真如我所料，陳珊出了事，那我要你手中第二值錢的鋪子?！?/p>

第二值錢……

周雅茹疑惑：“為何不是第一值錢的鋪子？”

“你會給嗎？”

“不會?！敝苎湃阆胍膊幌刖偷?，開玩笑，她手里最值錢的鋪子是賣首飾的，每月進賬就夠支撐她一年花銷，怎么可能給出去。

“那不就是了?！碧m燼笑：“我知道你一定不愿意將最值錢的鋪子做為報酬，但你又實在想為你的好友盡一份心，拿你手中第二值錢的鋪子你雖然心疼，但咬咬牙也就給了?！?/p>

“那為何不是第三的鋪子？”

蘭燼說得實在：“那會讓我覺得吃虧了，這委托就不是很想接?！?/p>

周雅茹氣笑不得：“你這收取報酬的方式還真靈活?！?/p>

“我也要看委托人是誰，再根據(jù)對方的身份去索取報酬，從過往幾年的情況來看，我做得應(yīng)該都不算過分?！?/p>

過分嗎？周雅茹想了想，與其說過分，不如說恰當。

容易有容易的報酬，難有難的報酬，她并不是把這當一錘子買賣在做。

蘭燼知道這樁買賣肯定是要收后一個報酬的，心情不錯，又道：“你可知知玥的這個委托我會收她多少報酬？”

這是能說的嗎？周雅茹立刻追問：“多少？”

“她母親嫁妝總值的二成?！?/p>

世家嫁女，嫁妝都不會少，別管這女兒受不受寵，嫁妝都不會薄，這是世家臉面問題。更不用說當年齊氏在娘家受寵，她的嫁妝之豐厚當年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

蘭燼敢說就不怕她往外說，打開門做生意，明碼標價更容易得人信任。

“如果是陳家來下這個委托，我不會只收一個鋪子做報酬。你的情義很值錢，抵消了很大一部分?！?/p>

周雅茹沒想到還有這一層，不由得讓她想到昨日去陳家拜見，陳姐姐母親的態(tài)度。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這輩子最討厭這句話?！?/p>

“真巧，我也很討厭這句話?！碧m燼對上她的視線：“可不是在刻意討好你，‘逢燈’只接女子買賣，你可以想想我見過多少這種事?！?/p>

周雅茹沉默著緩緩將茶飲盡。

“陳二哥不在家，陳家人……根本不把這事當事，就好像，嫁出去的女兒是死是活都不重要。”周雅茹眼淚突然就落了下來：“可這是他們做主嫁過去的人??！當年不顧陳姐姐的意愿，如今卻又一副根本不關(guān)他們事的態(tài)度！是他們決定了陳姐姐的一生，怎么會和他們無關(guān)呢？”

“所以說你的情義很值錢?！碧m燼給她添茶：“她的家人都不管她，你卻還惦記著，有你這個小姐妹，是她的幸運?！?/p>

周雅茹狼狽的扭開頭去，她這輩子，也只交了這么一個真心朋友。

小時候她有結(jié)巴的毛病，沒少被人欺負，是陳姐姐護著她，也是陳姐姐陪著她慢慢糾正這個毛病。

這世間沒人比她更知道，陳姐姐是多好的人。

蘭燼在商言商：“所以我要問清楚，你能管她到什么地步？從陳家的態(tài)度來看，他們是不打算管陳珊死活的。若她真出了事，我的人把她帶出來后，你接得住嗎？”

“我接得住！”周雅茹胡亂抹了下眼淚，她昨晚沒睡好，上了妝才出的門，此時眼看著就花了臉。

“奶娘的老家在鄉(xiāng)下，我今兒一早就讓她回去準備了，若陳姐姐真出了事，你把她送去那里?！敝苎湃銖暮砂锬贸鲆粡埣垪l，上邊寫著一個地址：“一定不會有人想到她會藏在那里，我手里的產(chǎn)業(yè)每年都有不菲的進項，養(yǎng)著陳姐姐不成問題，你把人送過去的時候一定不能被人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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