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立像是就在大門外候著,照棠只跨了個門檻就把人領(lǐng)了進來。
自兩位主子不知因為什么原因不再往來后,這還是左立第一次見蘭燼姑娘,他明顯感覺到‘逢燈’眾人待他態(tài)度仿佛回到了才相識那會。
不,還不如,那時的照棠還不會朝他翻白眼。
“左立,你可知這婚事是怎么回事?你主子之前沒有得到半點消息?”
左立忙回話道:“之前完全沒有消息,以大人在宮中布下的眼線,小的也是在宮中派人往您這傳話時,得到了眼線傳出來的消息,小的已經(jīng)派人前去找大人了。”
“你可知林大人出城做什么去了?”
蘭燼會這么問,是通過之前林棲鶴下江南后留左立在京都,知道了他并非只是個普通管事這么簡單,他和彭蹤就是林大人的左右手,是能在主子不在的時候拿主意的,為了主子的安全著想,也不會對主子的行蹤一無所知,除非是臨時派的差事。
左立回道:“大人昨日并未提及今日要出城。”
果然是臨時派的,賢妃差遣不動他,能差遣他的,只有皇上。
所以,皇上是刻意支開他成就這樁婚事。
賢妃起的因,皇帝成的果。
林棲鶴在江南的動靜太大,皇帝恐怕已經(jīng)開始擔(dān)心要掌控不住他了。
左立看蘭燼姑娘眉頭緊皺,擔(dān)心關(guān)系突然就急轉(zhuǎn)直下的兩人更難緩和,忙道:“姑娘不用著急,等主子回來,一定能把這事處理好?!?/p>
蘭燼笑了笑,林大人才是那個著急的人,畢竟從一開始,就是他在拒絕她。
林棲鶴都記不起上次這么慌張還是什么時候了,得知消息就快馬加鞭往回趕。可詭異的,他又那么清晰的感知到,在這慌亂中又藏著些許驚喜,在他以為兩人就此再無瓜葛時,他們被一道圣旨強行綁到了一起。
他不必再顧忌,不必每天都找理由來說服自已,束縛自已,只需順勢而為就能得償所愿。
可他如愿的同時,皇上和賢妃也如愿了。
一路疾馳,林棲鶴覺得自已想了一路已經(jīng)想得很明白了,可見到幾日不見的人,他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說以后不再見的是他,此時站在這里的也是他。
這道圣旨讓他更加自責(zé),如果不是他一開始用心不純,皇上和賢妃不會注意到瑯瑯,瑯瑯也不必陷入這泥潭里來。
“林大人請坐。”
林棲鶴心想,原來林大人這三個字,只需要語氣不同態(tài)度不同,就能喊出幾種意思來。
以前瑯瑯喊他林大人,有時帶著調(diào)侃,有時透著親昵,有時就是想要使喚他辦事??山袢者@一聲林大人,瑯瑯喚的是官場上的林大人。
沉默在屋內(nèi)蔓延,林棲鶴抬頭看向瑯瑯,她神情平靜,并未表露出對他不喜或者嫌惡。
她只是,和他疏遠(yuǎn),不再用笑眼看他。
她只是,客套的,比陌生人還陌生的對待他。
就好像這道圣旨于她來說已經(jīng)和感情沒有關(guān)系,若非得成親,那就成親。
瑯瑯是真的拿得起放得下,也真的,擅長誅心。
常姑姑奉了茶,示意其他人都退出去。
林棲鶴打破沉默:“散朝后,皇上讓我去一趟城外十里的京營查看兵器折損情況,這樣的事以前也有過,沒想到是特意支開我,好讓我無法攔下這道圣旨。”
蘭燼猜到了,點點頭問:“接下來你打算怎么做?”
“旨意已下,我們不能抗旨不尊,這一個月時間內(nèi),我一定會想到辦法讓皇上收回成命。只是在那之前,肯定會有不少人來找你攀關(guān)系,你要提防著些,內(nèi)宅女眷沒一個簡單的?!?/p>
蘭燼一時間都形容不出自已是失望還是果然如此的意料之中,低頭笑了笑,道:“看來托大人的福,‘逢燈’的花燈又要大賣了。其他事林大人放心,我應(yīng)付得來?!?/p>
林棲鶴咬了咬嘴里的軟肉,起身道:“我這就進宮,告辭。”
蘭燼起身相送,沒有一句多余的話。
走遠(yuǎn)了些,林棲鶴忍不住回頭,門口已經(jīng)空無一人。
蘭燼又坐下了,這圣旨來得太突然,讓她完全陷入被動。
若林棲鶴真有本事讓皇上收回成命,那等于沒這回事,可要是最后仍然要和林棲鶴成親,那也不是完全沒好處。
如果能和林大人談成合作,她幫他擋住來自賢妃和皇上的種種動作,而她借林大人這張虎皮一用,讓‘逢燈’更有底氣成為大皇子的聯(lián)盟,有林大人在背后給她撐著,大皇子對他們這層關(guān)系會處理得更謹(jǐn)慎,過河拆橋這種心思,最好不要有。
好的壞的都想了,蘭燼一顆心也就定了下來。
至于林大人……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想他了。
林棲鶴直奔御書房。
皇上正寫著什么,頭也不抬的道:“回來了?!?/p>
林棲鶴迅速反應(yīng)過來,皇上在等他,單膝跪地道:“臣不解,請皇上為臣解惑?!?/p>
“冒冒失失的,害朕最后一筆寫壞了,毀了一整幅字?!?/p>
皇上放下筆,將這幅字撕碎了扔進簍子里,接過帕子擦了手,看著風(fēng)塵仆仆的年輕能臣,上前親自將人托起來。
在等棲鶴回來的時間里,他想了想棲鶴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事,發(fā)現(xiàn)根本就想不完。
他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有時在京都,有時在外地奔波,一人辦下的差事都快能抵得上半個朝堂了。
他常得意于自已打磨出來一把這么鋒利的刀,可他血洗江南官場的動靜讓他警醒,讓他輕點下手,他嘴里應(yīng)著,卻在江南殺了個血流成河,將諸多勢力連根拔起。
他當(dāng)然是滿意的,四皇子黨都因此老實了不少,可滿意過后,他更加擔(dān)心。
這是一把開了刃的刀,是一匹打敗所有對手的狼。
林棲鶴現(xiàn)在是聽話,可徐壁在他這個年紀(jì)的時候也聽話,待再將他養(yǎng)得粗壯一些,他是不是就是下一個徐壁?
不,他比徐壁那老東西厲害多了,明明是個文狀元,卻有武將的殺伐果斷,兵法謀略信手拈來。
這么一個人要是反過來對付他,江山都得易主。
賢妃提那個建議當(dāng)然沒安好心,可有一句話打動了他:一個沒有弱點的人才能所向披靡。
棲鶴就是個沒有弱點的人。
可棲鶴,是個重感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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