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板上寫滿了人名、關系線和問號。
趙德明、周炳昌的名字被重點圈出,旁邊標注著他們的明面身份,觸目驚心。
魏紅旗揉著發(fā)脹的太陽穴。
壓力有點大。
原本的目標只是一個比較頑固的賣銀窩點,到現(xiàn)在,牽扯出一股更大的背景勢力。
情況已經(jīng)層層上報,現(xiàn)在媒體也嗅到味道了,這個案子必須盡快辦、全力以赴辦。
而且,已經(jīng)升級到大案、要案,并成立了專案組。
魏紅旗深吸口氣,好久沒釣大魚了啊。
他看了一眼身旁吹著浮沫喝茶的陸誠,驚訝于后者的淡定。
碰到這種大案,他們中隊的年輕警員們,一雙雙眼睛都開始發(fā)光了。
陸誠卻穩(wěn)得一匹。
魏紅旗試探道:“陸警官,遇到這么大的案子吧,你好像一點也不緊張啊?”
陸誠呸了呸茶沫子,微微一笑道:“習慣了吧?!?/p>
魏紅旗額頭青筋猛跳,果然!
習慣了?!
這小子早就釣過大魚,而且不止一條,難怪比很多老警員都表現(xiàn)得四平八穩(wěn)的!
媽的,才二十出頭的年紀啊,就有這么多經(jīng)歷,連他這個中隊長都著實狠狠嫉妒了一把!
魏紅旗恢復認真的表情,正色道:
“剛接到兩個電話,拐彎抹角打聽案情。媽的,這網(wǎng)還沒收,魚就開始跳了?!?/p>
陸誠:“跳得越厲害,說明越接近要害。錢丁勇和那個經(jīng)理,開口了嗎?”
“錢丁勇松了點口,承認了組織賣銀和行賄,但一涉及到趙德明和周炳昌,就咬死是正常商業(yè)往來?!?/p>
“那個經(jīng)理倒是扛不住了,吐露了一些趙德明介紹‘特殊客戶’的細節(jié),但核心的東西,他也接觸不到?!?/p>
魏紅旗煩躁地點燃一支煙,
“關鍵是證據(jù)鏈!我們現(xiàn)在掌握的,大多是間接證據(jù)和資金流向,缺乏一擊致命的直接證據(jù)。特別是周炳昌,他的律師團隊可不是吃素的。”
就在這時,小張急匆匆推門進來,臉色凝重:
“魏隊,陸警官!監(jiān)控組匯報,目標趙德明有異動!他剛剛回家,拎了個行李箱出來,上車后沒有開往公司方向,而是上了通往高速口的外環(huán)路!”
“想跑?!”
魏紅旗猛地站起,“媽的,肯定是收到風聲了!不能讓他跑了!立刻……”
話沒說完,就被陸誠打斷。
“他這個時候拎箱子出門,太顯眼了。不像是真要跑,更像是試探?!?/p>
“試探?”
“試探我們是不是已經(jīng)盯上他了?!?/p>
陸誠面色如常道,
“如果他發(fā)現(xiàn)被跟蹤,或者在路上被攔截,就等于坐實了他的嫌疑,也會驚動他背后可能存在的更大人物?!?/p>
魏紅旗冷靜下來,眉頭緊鎖:
“有道理……那怎么辦?眼睜睜看著他上高速?”
陸誠道:“讓他走。但監(jiān)控不能斷,用最遠距離、交替跟蹤的方式,確保不暴露。查他車輛信息,看他是不是真的要去外地,還是虛晃一槍。另外,立刻申請對趙德明和周炳昌的通訊實施監(jiān)控,他們之間應該另外的聯(lián)系渠道?!?/p>
命令立刻被下達。
指揮中心的氣氛變得更加緊張,所有人都盯著監(jiān)控屏幕上傳回的實時畫面。
趙德明的保時捷卡宴果然一路開向了高速入口。
“他上高速了!往省城方向!”
監(jiān)控員報告。
魏紅旗拳頭握緊,看向陸誠。
“繼續(xù)跟。查一下他名下的車輛,或者在省城有沒有關聯(lián)的住所、產(chǎn)業(yè)?!?/p>
幾分鐘后,信息反饋回來:
“陸警官,查到了!趙德明在省城湖畔小區(qū)有一套登記在他小舅子名下的房產(chǎn)!而且,記錄顯示,周炳昌的公司上個月有一筆款項,以‘咨詢費’名義打到了趙德明小舅子控股的一家皮包公司!”
線索瞬間串聯(lián)了起來!
魏紅旗眼睛一亮:“媽的!這是準備去省城匯合,還是暫避風頭?”
“可能是兩者皆有?!?/p>
陸誠走到白板前,在趙德明和周炳昌之間畫了一條線,
“他們之間的聯(lián)系,比我們想象的更緊密。這套省城的房子,很可能是一個秘密聯(lián)絡點或者藏匿贓款的地方。”
他放下筆,看向魏紅旗:
“魏隊,這里你坐鎮(zhèn),協(xié)調(diào)各方,繼續(xù)深挖錢丁勇這邊的口供和電子證據(jù)。趙德明這邊,我去?!?/p>
魏紅旗一愣:
“你去?你一個人?太危險了!我派一隊人跟你!”
“人多目標大。他既然是試探,后面肯定有眼線觀察。我一個人,靈活?!?/p>
陸誠語氣不容置疑,“給我一輛車,授權我臨時調(diào)用省城兄弟單位的支援權限就行。”
一個人,方便開掛。
魏紅旗看著陸誠那堅定的眼神,點了點頭。
一個人咋了?
是不是忘了人家一個人頂一個隊伍?
“行!車給你安排!我立刻跟省廳溝通,給你開通權限!”
陸誠接過車鑰匙就走。
“保持聯(lián)絡……”
魏紅旗不忘提醒,最怕這小子失聯(lián),搞得全隊上下都緊張兮兮的。
看著陸誠消失在門口的背影,魏紅旗深吸一口氣,對著辦公室里的其他人吼道:
“都聽見了?動起來!把所有跟趙德明、周炳昌相關的資金流水、通訊記錄、社會關系,給我往死里查!別讓陸警官一個人在前面沖,我們在后面掉鏈子!”
“是!”
……
陸誠駕駛著一輛毫不起眼的黑色轎車,匯入車流,朝著高速入口方向駛去。
他戴著一副藍牙耳機,里面?zhèn)鱽肀O(jiān)控組實時匯報的趙德明車輛位置。
【目標車輛已過第一個服務區(qū),車速穩(wěn)定,未停留。】
【發(fā)現(xiàn)一輛銀色大眾,交替出現(xiàn)在目標車輛后方,疑似觀察哨?!?/p>
陸誠眼神微動,果然有尾巴。
他不動聲色,保持著一個合理的距離,遠遠地吊著。
【蒼蠅捕手】早就觸發(fā)了,只要保持一公里的范圍,對方就是開到地下去,陸誠也不會跟丟。
進入省城地界,車流明顯增多。
趙德明的車輛下了高速,卻沒有直接開往湖畔小區(qū),而是在市區(qū)繞起了圈子,時而突然變道,時而在紅燈前最后一秒加速通過。
陸誠單手抓著方向盤,車載音樂播放著《漂移》。
“我用第一人稱,在漂移青春。”
“輸跟贏的分寸,計算得很精準。”
“我踏上風火輪,在漂移青春?!?/p>
“故事中的我們,在演自已的人生。”
……
【目標車輛行為異常,疑似在進行反跟蹤測試?!?/p>
陸誠的方向盤在他手中如同擁有生命,在車流中穿梭自如,始終保持著對目標若即若離的監(jiān)控,既不讓對方脫離視線,也絕不會引起那輛銀色大眾的警覺。
指揮中心的警員們,紛紛驚呼,對陸誠的車技感到驚嘆!
他用慣性漂移過彎很快,但是沒看見車門上的豆腐店招牌,草!
這車技,藤原拓海他爹來了,都要叫聲師父吧?
他說的沒錯,確實一個人就夠了。
阿誠啊,你怎么開車的?
你用這輛垃圾,想贏人家的Evolution?
繞了將近半小時,趙德明的保時捷終于轉向了湖畔小區(qū)的方向。
陸誠沒有跟進去,而是在小區(qū)外一個視野良好的路口停下。
他操作手機,接入了省城兄弟單位剛剛共享過來的小區(qū)周邊監(jiān)控畫面。
畫面中,保時捷駛入了小區(qū)地下車庫。
幾分鐘后,趙德明拎著行李箱,乘坐電梯上了其中一棟樓的頂層復式。
【目標已進入單元樓,電梯停在28層?!?/p>
陸誠撥通魏紅旗的電話:
“魏隊,目標進入湖畔小區(qū)28層復式。我猜周炳昌可能也在里面,或者很快就會到。申請立刻對該房屋進行秘密布控,重點是出入口和可能藏匿證據(jù)的書房、臥室。動作要快,要隱蔽?!?/p>
“明白!我馬上協(xié)調(diào)省城的兄弟!你那邊情況怎么樣?”
“有條尾巴,還在附近轉悠,問題不大。”
陸誠目光掃過不遠處那輛??吭诼愤叺你y色大眾,
“你那邊抓緊審錢丁勇,重點問他和趙德明在省城的這套房子,以及和周炳昌在這里的會面情況。拿到口供,立刻傳過來?!?/p>
掛了電話,安靜地坐在車里,目光透過車窗,鎖定著那個頂層復式的陽臺。
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模擬著各種可能發(fā)生的情況。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傍晚時分,一輛黑色的奔馳S600緩緩駛入小區(qū),沒有停在地面,直接開進了地下車庫。
【魏隊,陸警官!發(fā)現(xiàn)周炳昌的車輛!他進去了!】
監(jiān)控頻道里傳來壓抑著興奮的聲音。
指揮中心里的魏紅旗猛地一拍桌子:
“好!果然碰頭了!陸誠,你判斷得太準了!”
陸誠提醒道:“告訴布控的兄弟,沒有我的信號,不要輕舉妄動。等他們交易或者交流到關鍵時候再動手,人贓并獲。”
“明白!”
夜色漸深,湖畔小區(qū)燈火闌珊。
頂層復式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透不出一點光亮。
陸誠的耳機里傳來布控小組的低聲匯報:
【屋內(nèi)隱約有爭吵聲,但聽不清具體內(nèi)容。技術組嘗試竊聽,信號被屏蔽了?!?/p>
【目標很警惕?!?/p>
陸誠并不意外。他看了一眼時間,對著麥克風低聲道:
“錢丁勇那邊有進展嗎?”
魏紅旗的聲音立刻傳來:
“剛突破!這老小子扛不住了,承認了在省城這套房子里,多次向趙德明和周炳昌行賄,并且有一次聽到他們爭吵,涉及一位代號為‘老爺子’的人,似乎在分配利益上產(chǎn)生了矛盾!他還提供了一個細節(jié),周炳昌有一個習慣,重要的U盤喜歡藏在書房那套《資治通鑒》的精裝書盒里!”
“夠了!”
陸誠眼中精光一閃,
“行動!”
命令下達的瞬間,早已潛伏在樓道、車庫的便衣警員如同神兵天降,迅速控制了房屋前后門。
“警察!開門!”
屋內(nèi)傳來一陣慌亂的聲響和重物倒地的聲音。
陸誠推開車門,身影如電,幾步就沖進了單元樓,直接乘坐電梯上了28層。
當他走出電梯時,房門剛好被強行破開。趙德明和周炳昌臉色煞白地被警員控制住,茶幾上還散落著一些文件和一杯沒喝完的紅酒。
“你們干什么!我是正邪委員!你們這是非法入侵!”
周炳昌強作鎮(zhèn)定地吼道,但顫抖的聲音出賣了他內(nèi)心的恐懼。
趙德明則面如死灰,看著走進來的陸誠,眼神里充滿了絕望。
陸誠沒理會他們,目光直接投向書房。
他快步走進去,視線掃過那一排排書架,最終落在那套包裝精美的《資治通鑒》上。
他走過去,拿起那個沉重的書盒,手指在側面輕輕一扣,一個隱蔽的夾層彈開,里面赫然放著兩個小巧的黑色U盤。
周炳昌看到這一幕,雙腿一軟,如果不是警員架著,幾乎要癱倒在地。
陸誠將U盤遞給跟進來的技術警員:“立刻讀取?!?/p>
然后,他走到周炳昌和趙德明面前,目光平靜地看著他們,聲音不高,卻有種莫名的穿透力:
“‘老爺子’是誰?”
兩人身體同時一顫,周炳昌猛地低下頭,趙德明則緊閉雙眼,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指揮中心里,魏紅旗通過實時傳回的畫面看到U盤被找到,聽到陸誠那句“‘老爺子’是誰”,激動得差點把對講機捏碎。
“快!立刻核對U盤內(nèi)容!深挖‘老爺子’這個代號!快!”
他對著指揮部里所有人大聲吼道,臉上因為興奮而漲紅。
案子,到這一步,才算真正捅破了天!
……
周炳昌被捕后,省廳來人了。
后面“老爺子”的調(diào)查,已經(jīng)不是市局能把控的了。
不過,市局抓到的魚,已經(jīng)夠大了。
消息全面封鎖,媒體也只是聽到了點風聲。
主釣手,自然是陸誠。
雖然人家是場外支援,但實事求是論功勞,陸誠當之無愧第一。
業(yè)績是臨江市局的,要是連功勞也搶得去,他們臨江警方也太沒風度了。
從接到線報到揪出錢丁勇,鎖定趙德明,摁住周炳昌,前后不到四十八小時!
這效率,放在全省,不,全國都遙遙領先!
警員們都樂開了花,他們的目光聚焦在陸誠身上,欽佩、欣賞、崇拜……還有難以置信。
“功勞,首功,肯定是陸誠同志的!這一點,誰也別爭,也爭不走!”
魏紅旗大手一揮,
“我已經(jīng)向局黨委打了報告,為陸誠同志申請個人二等功!同時,咱們支隊集體三等功,也跑不了!參與行動的,有一個算一個,嘉獎、表彰,都會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