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軍牌越野車,靜靜地趴在市局門口。
周圍的路人雖然不知道車?yán)镒l,但光看那車牌前綴,還有那幽黑的防彈車窗,都自覺地繞開了三米遠(yuǎn)。
蘇誠拉開車門,一股淡淡的煙草味,混合著皮革的氣息撲面而來。
駕駛座上,是一個如鐵塔般的巨大身影。
王擎蒼。
原東部戰(zhàn)區(qū)空軍司令,中將軍銜。
現(xiàn)任國防科技大學(xué)校長。
這位平日里在全校師生面前威嚴(yán)如山的將軍,竟然充當(dāng)起了司機的角色。
他雙手搭在方向盤上,指節(jié)粗大,虎口處易見常年握槍留下的老繭。
“小誠,上車?!?/p>
蘇誠笑著點頭。
追上前跑了幾步,長腿一邁,鉆進(jìn)了副駕駛。
“砰?!?/p>
厚重的車門關(guān)上,瞬間隔絕了外界的嘈雜。
車子發(fā)動后,引擎跟上低沉的轟鳴,整輛車平穩(wěn)地滑入車流。
車廂內(nèi)有些安靜,只有空調(diào)出風(fēng)口的細(xì)微聲響。
王擎蒼目視前方,似乎在專心開車,但那股若有若無的壓迫感,卻始終籠罩著整個車廂。
過了好一會兒。
直到車子駛上了環(huán)城高架,王擎蒼才看似隨意地開口:
“那個小鬼子的事,處理完了?”
蘇誠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已靠得更舒服些。
“已經(jīng)處理完了,原本那個山本參贊在那叫囂,要把我送進(jìn)去吃牢飯,還揚言要引起外交糾紛什么的?!?/p>
“哦?”
王擎蒼眉頭微微一挑,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然后呢?”
“然后石局長提了您的名字?!?/p>
蘇誠聳了聳肩,輕描淡寫地說道:“順便把那段視頻交給了石局長,說是已經(jīng)遞到了您的辦公桌上。那山本參贊一聽您要調(diào)警衛(wèi)排過來教做人,臉都綠了。”
“接著就是一個九十度大鞠躬,醫(yī)藥費也不要了,甚至還要倒貼錢讓我修養(yǎng)精神,最后帶著他那斷了手的兒子,連滾帶爬地跑了?!?/p>
說到這,蘇誠笑了笑,“王叔,您的名頭,可真好使?!?/p>
“你小子,盡瞎說,這是咱夏國的軍裝好使!”
“哼?!?/p>
王擎蒼冷哼一聲,眸子里閃過一絲厲色。
“算他跑得快?!?/p>
他猛地一打方向盤,車身靈活地超了一輛大貨車,語氣森然:“一個彈丸小國的參贊罷了,芝麻綠豆大點的官,也敢在我們的土地上作威作福?”
“別說是他?!?/p>
王擎蒼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從兜里摸出一盒特供煙。
他扔給蘇誠一根,自已叼上一根,卻沒點火。
咬著煙蒂,中將軍銜聲音含糊卻霸氣無比:
“就算是他們外務(wù)省的長官,甚至那個點頭哈腰的首相,那個老女人親自來了……”
“要真敢在原則問題上犯渾,敢動我們的人,老子照樣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外交豁免權(quán)?”
“在老子的槍桿子面前,那就是張廢紙!”
這一刻。
那個統(tǒng)領(lǐng)千軍萬馬的鐵血悍將,展露無遺。
蘇誠把玩著手里那根沒有商標(biāo)的白皮煙,眼中閃過一絲暖意。
他知道,王擎蒼這話不是吹牛。
到了他這個級別,代表的不僅僅是個人,而是大夏軍方的意志,是那個龐大而恐怖的國家機器。
“那是,有王叔在,我這腰桿子都硬了不少?!?/p>
蘇誠笑著附和了一句。
但他并沒有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糾纏。
說多了,那就成了弱者的炫耀。
對于強者而言,這不過是日常。
車廂內(nèi)再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蘇誠轉(zhuǎn)過頭,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城市夜景。
“王叔?!?/p>
蘇誠忽然開口,聲音平靜,“您這么急著過來,甚至屈尊給我當(dāng)司機,應(yīng)該不只是為了聽我講怎么收拾那個日本人的吧?”
王擎蒼握著方向盤的手,下意識的緊了一下。
但他沒有立刻回答。
車速稍微放慢了一些。
吉普車駛下了高架,拐進(jìn)了一條幽靜的林蔭道。
這里離國防科大不遠(yuǎn),但鮮少有車輛經(jīng)過。
“你小子,眼睫毛都是空的,精得跟鬼一樣?!?/p>
王擎蒼嘆了口氣,拿下嘴里沒點燃的煙,在手指間輕輕搓動。
“確實,我有事找你。”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
這對于一個雷厲風(fēng)行的將軍來說,是極其罕見的表現(xiàn)。
“小誠,關(guān)于你的身世……”
王擎蒼的聲音有些沙啞,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復(fù)雜情緒,“也就是你的爺爺,有些事情,我覺得是時候讓你知道了?!?/p>
蘇誠聞言,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大的驚訝。
他只是垂下眼簾,手指輕輕摩挲著那個白色的煙卷,語氣波瀾不驚。
“您是說,開國元帥,蘇建國,對吧?”
吱——!
急促的剎車聲再次驟然響起。
輪胎在柏油路面上摩擦,發(fā)出刺耳的尖嘯。
巨大的慣性讓兩人的身體都猛地前傾,被安全帶狠狠勒住。
王擎蒼猛地轉(zhuǎn)過頭,那雙虎目圓睜死死地盯著蘇誠,臉上寫滿了震驚。
“你……你知道?!”
“誰告訴你的?!”
這可是絕密!
蘇誠的檔案里,父母那一欄雖然是烈士和科學(xué)家,但爺爺那一欄,一直是空白!
甚至是最高級別的加密空白!
除了軍方最頂層的那幾位,以及像他這樣和蘇家有舊交的人,根本沒人知道蘇誠就是蘇帥的親孫子!
蘇誠看著王擎蒼那副見了鬼的表情,無奈地攤了攤手。
“王叔,您別這么激動,車要是撞壞了,我可賠不起?!?/p>
他淡淡道:“其實也是前些天的事?!?/p>
“還記得那個龔天明嗎?”
“那個假造國產(chǎn)芯片,狂騙補貼的罪人……”
王擎蒼皺眉,“記得,那個人渣不是已經(jīng)被你送進(jìn)去了嗎?這事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他當(dāng)時為了活命,或者說為了讓我放他一馬,跟我說了不少‘真心話’。”
蘇誠眼里閃過一絲嘲諷,“他說,當(dāng)年有人不僅害得他從戰(zhàn)斗英雄變成被除名的小丑,甚至那個人,也是導(dǎo)致我在學(xué)校被霸凌、被孤立的真正元兇,對方想的是把我們蘇家趕盡殺絕!”
“他想用這個秘密,來交換他的自由?!?/p>
“雖然我沒答應(yīng),但他還是透露了這些引子。”
蘇誠的聲音很輕,卻在狹窄的車廂里回蕩。
說到這,蘇誠停頓了一下。
他轉(zhuǎn)頭看向王擎蒼,目光清澈,卻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感慨。
“說實話,王叔,我當(dāng)時挺震驚的?!?/p>
“我一直以為自已是個沒爹沒娘的野孩子,靠著好心人的援助長大。”
“后來我知道了我爸是蘇航天,空軍之魂;我媽是姜總師,國士無雙?!?/p>
“這已經(jīng)夠讓我消化一陣子了?!?/p>
“結(jié)果現(xiàn)在告訴我,我爺爺居然是那位傳說中的陸軍元帥!”
蘇誠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我這一家子,還真是……讓人壓力山大啊?!?/p>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透過擋風(fēng)玻璃,看向漆黑的夜空。
仿佛那里,有幾顆星辰正在注視著他。
“只可惜……”
蘇誠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幾分落寞,“我也只能在教科書和紀(jì)錄片里瞻仰他老人家的風(fēng)采了?!?/p>
“聽說他脾氣很暴,打仗很猛,護(hù)犢子也很厲害?!?/p>
“如果他還活著,看到我被人欺負(fù),估計會直接提著拐杖殺過去吧?”
“哪怕見一面也好啊……”
蘇誠突然沉默了。
這是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遺憾。
無論他現(xiàn)在抑或以后多么強大,多么理智,那份內(nèi)心深處對于親情的渴望,始終是無法抹去的。
尤其是得知自已的至親是那樣頂天立地的英雄,卻緣慳一面,這種遺憾就更加濃烈。
車廂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發(fā)動機怠速的聲音在輕輕震動。
王擎蒼看著身邊的年輕人。
看著那張略顯稚嫩的臉,看著他眼底流露出的那一抹失落。
王擎蒼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深吸了一口氣。
從兜里掏出打火機,“啪”的一聲,點燃了嘴里的煙。
火光在車?yán)锩髅鳒鐪?,照亮了他那張剛毅卻復(fù)雜的臉龐。
一口濃煙吐出。
王擎蒼重新發(fā)動了車子,但車速卻很慢,像是在散步。
“小誠?!?/p>
“嗯?”蘇誠有些意興闌珊地應(yīng)了一聲。
“你覺得,教科書上寫的,就一定是真的嗎?”
王擎蒼的聲音很奇怪,似乎帶著一絲壓抑的興奮。
蘇誠一愣,轉(zhuǎn)過頭,“什么意思?”
“教科書上說,蘇元帥病逝,享年六十八歲?!?/p>
“舉國哀悼,降半旗致哀。”
“這難道還有假?”
蘇誠不解地看著他。
那是國葬?。?/p>
這怎么可能有假?
王擎蒼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只手夾著煙,伸到窗外準(zhǔn)備彈煙灰,看到蘇誠搖頭之后無奈在車?yán)锲⒘恕?/p>
“有時候,為了某些特殊的需要,為了迷惑某些潛伏在暗處的敵人……”
“假死,不失為一手妙招?!?/p>
王擎蒼側(cè)過頭,那雙眼睛里閃爍著前所未有的精光。
他看著蘇誠,一字一頓,拋出了那個足以炸翻整個大夏政壇的重磅炸彈:
“如果我告訴你……”
“蘇元帥,其實還活著呢?”
轟!
仿佛有一道驚雷,在蘇誠的腦海中轟然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