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嚎,凄厲中帶著幾分哭慘的意味。
兩人聽到聲音,同時朝樓下看去。
門口正站著一群衣衫破爛的流民,高聲叫嚷著什么。
此時,正好戲樓散場。
準備離開的百姓,也同時被這一聲嚎叫吸引,停下腳步去看發(fā)生了什么。
見到是個衣衫襤褸的漢子,帶著幾個娃娃堵在門前。
王向東立刻皺起眉頭,嘟囔了一句:“這城中是越來越亂了。”
說著,立刻邁步下樓,往門口走去。
江塵跟著下去,目光一掃,先去將沈硯秋牽到手邊,用手臂護著她擠出看熱鬧的人群。
此刻,王向東已經(jīng)站到了戲樓門口。
不耐煩的丟出幾枚大錢:“去去去,要飯到一邊去,別在這兒妨礙生意!”
之前碰見年老體弱或是幼童,他還會拿出銅錢接濟。
可最近流民越聚越多,靠他也接濟不過來,對這種堵門擾生意的,更是越發(fā)厭煩。
站在最前的漢子,見王向東出來,直接跪地磕頭:“我不為要飯,只是想借貴寶地,討一條活路!”
此刻,戲剛散場,看戲的百姓正是意猶未盡的時候呢。
一聽好像還不止要飯,全都停下來看后續(xù),甚至還有人高聲調(diào)笑:“在戲樓門口求活路,難不成你們要學唱戲啊。”
“求活路?” 王向東冷笑兩聲,“找活路就去尋活干!現(xiàn)在正是春種的時候,出去轉(zhuǎn)轉(zhuǎn)總能找到個吃飯的,別在我這兒礙事!”
那漢子身材高大,皮膚也不似普通百姓那么黢黑,只是兩頰消瘦,看著有些凄苦。
此刻回話的聲音帶著哭腔:“老爺啊,現(xiàn)在各家各戶都沒糧了,活路哪是那么好找的!”
“我今天過來,也是實在走投無路,想借貴寶地,賣了自家傳家寶,換些銀子救我這一家老小的性命??!”
一聽到 “傳家寶”圍觀眾人立刻來了精神:“拿出來看看,是什么傳家寶?”
這些來看戲的,哪個沒看過幾段撿到寶貝陡然而富的戲碼,一聽到寶貝,各個跟打個雞血一樣。
只見那流民,從懷中掏出一只碧玉碟子,玉質(zhì)透亮油潤,上面還帶著點點血絲。
漢子雙手,將玉盤托過頭頂,展示在眾人面前。
“這只血沁玉碟,在我家傳了三百多年了,今天要不是為了活命,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拿出來的啊?!?/p>
“好玉啊!” 人群中有人嘆了。
“還有血絲呢?!?/p>
“沒想到這流民身上,還真有幾件寶貝啊,現(xiàn)在看,好像確實像是曾經(jīng)有家底的?!?/p>
討論的人越來越多,后面看不太清的眾人,紛紛往前擠,想仔細看看這寶貝。
“諸位父老鄉(xiāng)親,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
“一家老小逃難來的,其他東西都丟了,就剩這件傳家寶?!?/p>
“有心的善人發(fā)發(fā)善心,買下這玉碟,我感激不盡!”
“多少錢?” 人群中有人問道。
“我不求多,只要能讓我們一家吃上幾頓飽飯,熬過這段日子就行!”
“那一百文!” 有人第一次喊價。
立刻有人嗤笑:“你是想占便宜想瘋了,這是玉盤不是你家的破陶盤!
“我出一兩銀子!”
“呸,你懂不懂行?這是血沁暖玉!我出五兩銀子,兄弟賣給我,別的不說,我先帶你去吃頓飽飯!”
眾人說話間,竟然已經(jīng)為這玉盤爭論起價格。
就連旁邊的沈硯秋也輕聲開口:“這玉,好像跟你賣出的那個暖玉有些像啊。”
她也不怎么懂玉,但那男人手中的玉盤,確實有幾分溫潤的氣質(zhì)。
江塵之前那塊不足一扎的河磨暖玉,都賣了二百兩。
這成品玉碟要是真的,起碼也能賣百八十兩啊,要是買了,那不得是撿大漏。
可江塵心中發(fā)笑。
這不是卦簽上說的騙局嗎!
這伙人竟然還從城東騙到了戲樓前,還正好撞上了他,這不是巧了嗎。
他本沒打算管,可騙局都擺到了面前,不管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只是,他也不知道這騙局的門道。
總不能直接上去砸了那玉碟,萬一對方反咬一口要賠償,又是一番麻煩。
心念一動,他喊來一個擠在外側(cè)看熱鬧的戲樓小廝。
這小廝早見過江塵幾次,立刻上前躬身說道:“江爺?!?/p>
“你去縣衙找捕頭梁永鋒,就說我在聚樂樓碰見幾個騙子,讓他帶幾個人過來抓人?!?/p>
“騙子?” 小廝目光立刻投向那個漢子,還有身后的幾個孩子:“他們是騙子?”
“你去就是了?!?江塵從懷中掏出幾枚大錢塞過去。。
小廝驚喜接過,一轉(zhuǎn)身飛快擠出人群。
聚樂樓在永年縣中街,離縣衙不遠,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能來人。
在這之前,就好好看戲吧。
幾個人說話出價時,王向東也湊上前看那玉碟。
細細看下,確實覺得玉蝶玉質(zhì)溫潤、還泛著微光。
不由得嘖嘖稱奇,早已經(jīng)忘了他剛剛還想將人趕走呢。
忍不住開口說道:“能不能拿給我看看?”
那漢子應(yīng)道:“當然可以,爺你盡管看?!?/p>
說著,雙手將玉碟遞過來。
王向東正要接過,江塵卻一把抓住手臂。
王向東疑惑回頭,江塵笑著說道:“王掌柜,不急著看。”
在寶瑞閣,就算是一塊玉石,吳景程沒讓兩人同時過手,都是先江塵先放在桌上再拿。
這玉碟一遞一接,要是到時沒拿穩(wěn)砸在地上,是誰的責任就說不清了。
王向東也是人精,江塵也一扯,他也察覺到些許不對,沒再說要看。
那漢子看向江塵,神情有些戒備。
開口發(fā)問:“我這可是正經(jīng)血沁暖玉,這位爺可要看看。”
江塵笑著擺手:“我沒那發(fā)財?shù)拿?,你還是問其他人吧?!?/p>
“得。” 那漢子轉(zhuǎn)而看向眾人,往后退了一步,將玉碟放在地上:“要是有心買的,可上前來隨意看,這玉碟到底是不是有假?!?/p>
這么一擺,江塵心中倒是有些意外,看來不是砸碎訛錢的戲碼啊。
而那漢子如此坦蕩,連之前心中有些懷疑的百姓,也多了幾分信任。
漢子借機又問道:“還有誰要出價嗎?”
隨之,又有幾人喊價,很快,價格就被推到了十兩,漸漸地也沒人喊價了。
十兩銀子,已經(jīng)是一家子半年的收入了,哪是那么容易能掏出來。
那漢子目光掃過,問了:“十兩銀子!還有人出價更高嗎?若是沒有,這寶貝就歸剛剛說話的那位相公!”
半晌,無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