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有位老大儒名為卓冼云。
這位魏國的太子太師一手草書登峰造極,據(jù)說他寫字的時候,竟然落筆能驚風雨!
許有夸張的成分,但足以見得他的草書已至爐火純青之境地。
除了見過陳小富的字的徐子州之外,其余人對陳小富的字期待極高——
陳小富剛才在臺上寫字距離太遠,他們根本看不清楚。
這時候他們就在陳小富的兩旁,那當然是看得相當清楚的!
這字……驚不起一絲風雨,卻震驚了所有人!
“嘶……!”
邰正弘邰老大儒倒吸了一口涼氣。
紙上是陳小富落下的《魏風、碩鼠》四個大字!
邰老大儒如此震驚自然不是因為陳小富的字寫的太好,而是……過于普通。
以至于邰正弘眉間微微一蹙,視線落在了陳小富的臉上,心想這小子莫非又是在藏拙?
天下哪個大儒的字能寫得如此難看?
結(jié)廬書院院正秦書遠看著這字也嚇了一跳。
這樣的字,即便從書院隨便挑選一個學(xué)子出來寫的似乎也比這字更好看一些。
不過所有人疑惑歸疑惑皆沒有人出聲去質(zhì)疑。
所想都是再看看,或許后面的字會更好一些。
于是,邰正弘的視線又落在了紙上。
魏風,乃《詩經(jīng)》十五國風之一。
陳小富初來這個世界的時候便在花溪別院北院的書樓上看過《詩經(jīng)》。
前世的《詩經(jīng)》記載有詩歌三百零五篇,分別為《風》一百六十篇,《大雅》三十一篇,《小雅》七十四篇。
另外便是《頌》四十篇。
這一世的《詩經(jīng)》所記載的詩歌只有一百二十四篇。
主要是雅和頌
并沒有風。
風、雅、頌是詩歌的分類,他現(xiàn)在提筆而書的《魏風、碩鼠》對于邰正弘等人而言便是從未曾見過的類別。
風本是樂曲的統(tǒng)稱,十五國風并不是十五個國家的樂曲,它指的是十五個地方樂曲。
其實雅和頌也是樂曲,只不過雅是正統(tǒng),是人人都能聽得懂的樂曲。
‘風’多來自民間帶有強烈的地方特色,‘雅’多來自公卿大夫所創(chuàng)造。
至于‘頌’則是貴族階層祭祀鬼神或者頌揚統(tǒng)治者功德的樂曲,通常在演奏時會配之以舞蹈,它更加高貴,非尋常百姓可以接觸。
不過它們在表現(xiàn)形式上卻有著相似之處,皆是采用的賦比興的手法,讀起來朗朗上口理解起來也并不復(fù)雜。
相較于當下文人所推崇的詩詞,它顯得更簡單一些。
就在所有人的視線中,這一首《魏風、碩鼠》呈現(xiàn)在了大家的眼前!
字,依舊是那普普通通的字。
可這首詩歌卻令所有人眼睛一亮!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
逝將去女,適彼樂土。樂土樂土,愛得我所。
碩鼠碩鼠,無食我麥!三歲貫女,莫我肯德。
……”
一首《碩鼠》寫完,陳小富握筆站直了身子,他對這首詩歌很滿意,竟然沒有忘記。
邰正弘秦書遠等人的視線依舊在這張紙上,這時候他們似乎忘記了這字的尋常,似乎已陶醉于這首詩歌之中!
詩詞盛行已有六百年。
而詩歌這個東西卻已存在了上千年!
書院的學(xué)子倒是要讀詩經(jīng),但它的地位已遠不及詩詞!
現(xiàn)在所有的學(xué)子文人,哪怕是大儒,也沒有人再去寫這樣的詩歌,所有文人醉心的皆是詩詞。
徐子州對詩經(jīng)頗有些研究,他萬萬沒有料到陳小富竟然寫出了這樣的一首詩歌來!
他的那雙老眼賊亮!
似乎比陳小富開創(chuàng)了散曲還要激動幾分:
“好、好、好一首《碩鼠》!”
邰正弘頓時就瞪了他一眼:“好在何處?”
徐子州一捋長須:
“此詩純用比體,比喻極為精當!”
他拿起了這張紙,又道:
“比也,民困于貪殘之政,故托言大鼠害己而去之!”
“詩中疊呼‘碩鼠’,疾痛切怨……”
他看向了陳小富:“即安以此詩痛陳當下統(tǒng)治者貪得無厭而寡恩,更是提出了誰養(yǎng)活了誰這個問題……”
“逝將去汝這個逝字,便是要為大周百姓除去大鼠之決心和態(tài)度了!”
他放下了這張紙,忽的后退兩步,沖著陳小富躬身一禮:
“老夫淺薄了!”
“即安于舞象之年便有如此之志,當受老夫一拜!”
陳小富連忙又讓開了一步,連忙攙扶住徐子州的雙臂,他實在有些不好意思!
“徐老,這、這不過是剛才說起了百姓苦我有感而書罷了!”
“我哪里有什么大志?”
“我只是想多弄點銀子去過自己的日子罷了!”
這話無人會信!
這里的所有人已從徐子州的這番解讀中明白了這首詩里所蘊含的深意。
再結(jié)合陳小富那一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他們知道眼前的這個少年當真心懷天下。
看似不羈,其內(nèi)心之志已如鴻鴣展翅。
這一刻,這字的好壞就完全不重要了。
在他們的眼里,小陳大人筆落雖不驚風雨,但詩成卻能泣鬼神!
禮部尚書姚唐也后退兩步,沖著陳小富躬身一禮!
他沒有說一個字。
他又上前兩步,將書案上的這張紙給取了過來。
他再一次細細的讀了一遍這首詩,小心翼翼將這張紙疊好揣入了懷里!
這時候他才樂呵呵開了口:
“發(fā)財了!”
“就憑小陳大人這首詩,我拿去賣個兩萬兩銀子不成問題吧?”
左丘雄瞪了他一眼:
“天下官員皆碩鼠,誰人敢買?”
姚唐一愣,是啊!
這特么的!
買得起的是碩鼠,碩鼠總不能將這字買回家裱起來掛在墻上吧?
那天天看著多扎心?
清官倒是痛恨碩鼠,可清官誰出得起兩萬兩銀子?
賣給商賈?
那也不成,至少現(xiàn)在不成!
現(xiàn)在朝中碩鼠遍地,商賈們可不敢得罪鼠輩,不然定會落下一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碩鼠拿小陳大人沒辦法,可拿捏商人,那簡直不要太容易。
所以……這字賣不掉!
姚唐卻并沒有失望,也沒有將這張紙取出來。
他樂呵呵又坐在了碳爐旁,將烤干了的那雙破舊的布鞋穿在了腳上。
正準備開口向陳小富要二十一文錢去買肉,這書房的門嘎吱一聲開了。
秦文奇抱著一口匣子面色通紅的走了進來!
他竟然有些喘氣!
他轉(zhuǎn)身就將這門關(guān)上,還上了門栓!
就在所有人震驚的視線中,他又轉(zhuǎn)過了身來,背靠著門,眼神直勾勾就看向了陳小富!
他抿了抿嘴,咽了一口唾沫。
秦書遠眉間微蹙,左丘雄也滿臉疑惑。
他們對秦文奇極為熟悉,這么多年來可還從來沒有見過秦文奇如此失態(tài)!
秦文奇深吸了一口氣,平復(fù)了一下心情總算是開了口。
“東、東家,”
“你、你、你猜那、那十只羊,賣、賣了多、多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