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李錚吸溜著凍出來的清鼻涕,聲音帶著點(diǎn)怯。
“那…那劉猛子他們……”
“甭搭理?!标惞怅栴^也沒回,聲音被風(fēng)吹得有些模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往后在靠山屯地界,沒人敢動你一根汗毛。
記住,腰桿子挺直了,我陳光陽的徒弟,不興那哭哭啼啼的慫樣?!?/p>
“嗯!”李錚用力點(diǎn)頭,把懷里冰冷的豬腿抱得更緊了些。
仿佛抱著的是師父給的底氣。
屯子口的炊煙在灰蒙蒙的天色里格外顯眼。
剛拐過山彎,就看見王大拐拄著他那根棗木拐棍,正站在村口碾盤上張望。
一瞅見陳光陽和他身后拖著的爬犁,還有那個(gè)抱著豬腿的半大小子,老臉立刻笑開了花,褶子都擠到了一塊兒。
“哎呀我的光陽大侄!你可算回來了!”王大拐一瘸一拐地緊走幾步迎上來,聲音洪亮,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
“嚯!好家伙!這么大兩頭野豬!這趟山?jīng)]白鉆??!”
他湊近了看爬犁上的肉山,眼睛放光,“這膘!這肉頭!夠肥實(shí)!”
陳光陽把爬犁繩子往地上一撂,拍了拍身上的雪沫子:“王叔,瞅瞅,這兩頭泡蘭子,夠不夠咱們屯子元旦樂呵樂呵?”
“夠!太夠了!”
王大拐一拍大腿,嗓門拔得更高了,震得旁邊老槐樹枝上的積雪簌簌往下掉。
“他媽的,比咱們自家圈里那豬起來還肥實(shí)!光陽啊,你可真是咱們靠山屯的福星!這肉,香!肯定香!”
他圍著爬犁轉(zhuǎn)了一圈,又看向李錚,“這娃是……?”
“我新收的徒弟,李錚?!?/p>
陳光陽把李錚往前推了推,“小子,叫王主任?!?/p>
李錚有些拘謹(jǐn),抱著豬腿,笨拙地鞠了個(gè)躬:“王…王主任好!”
“哎!好!好小子!”王大拐上下打量著李錚,看他雖然穿著破舊單薄。
小臉凍得發(fā)青,但眼神清亮,透著一股子倔強(qiáng)勁兒,心里就有了幾分好感。
“光陽收徒弟了?這可是大事兒!行,一看就是個(gè)好苗子!往后在靠山屯,有啥事兒就找你王爺爺!”
“謝謝王爺爺!”李錚心里一暖,聲音也大了些。
“王叔,”陳光陽指了指爬犁。
“這兩頭豬,夠吃了。我看也別等元旦了,趁著新鮮,今兒就招呼大伙兒,整一頓殺豬菜!熱鬧熱鬧!”
“中!太中了!”
王大拐興奮得拐棍直戳地,“我這就去吆喝!二埋汰!三狗子!死哪去了?趕緊滾出來干活!”
王大拐那破鑼嗓子一喊,整個(gè)靠山屯都仿佛活了過來。
很快,屯子里就響起了他中氣十足的吆喝聲,透過大隊(duì)部那破喇叭,傳遍了家家戶戶:
“靠山屯的老少爺們兒!小媳婦老太太!都聽好了?。£惞怅柾?!咱們屯的大功臣!
上山打回來兩頭大野豬!肥得流油!光陽說了,今兒個(gè)咱們?nèi)妥映詺⒇i菜!樂呵樂呵!
各家各戶,有力氣的都上大隊(duì)部院兒集合!燒水的燒水,磨刀的磨刀!麻溜的!來晚了可沒熱乎的!”
這消息像長了翅膀,瞬間點(diǎn)燃了靠山屯的寒冬。
家家戶戶的門“吱呀”打開,男人們披著棉襖叼著煙卷往外走,女人們系著圍裙端著盆,小孩子們更是歡呼雀躍,像一群出籠的小雞崽,嘰嘰喳喳地朝著大隊(duì)部涌去。
沉寂的屯子瞬間沸騰起來,空氣中都彌漫著一種過年般的喜慶。
陳光陽沒急著去大隊(duì)部,先帶著李錚回了自己家。
推開熟悉的院門,沈知霜正挺著大肚子,坐在炕沿邊縫補(bǔ)著三小只磨破的棉褲膝蓋。
聽見動靜抬起頭,看見陳光陽和他身后那個(gè)抱著豬腿、凍得瑟瑟發(fā)抖的半大孩子,愣了一下。
“回來了?咋還帶個(gè)孩子?”
沈知霜放下針線,扶著腰站起身,眼神里帶著詢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媳婦,這是我剛收的徒弟,李錚?!?/p>
陳光陽把李錚讓進(jìn)屋,帶上門擋住外面的寒風(fēng),“小子,這是你師娘?!?/p>
李錚看著眼前這個(gè)眉眼清麗、氣質(zhì)溫婉,即使挺著大肚子也難掩風(fēng)韻的女人,有些手足無措,抱著豬腿又想鞠躬:“師…師娘好!”
“哎,好孩子?!?/p>
沈知霜看著李錚凍得發(fā)紫的小臉和單薄的衣裳,心里一軟,“快把東西放下,凍壞了吧?上炕頭暖和暖和!”
她說著就去拿暖水瓶倒熱水。
陳光陽把李錚懷里的豬腿和豬皮接過來,放到外屋地的案板上,又把后腰上拴著的小豬崽解下來,暫時(shí)關(guān)進(jìn)倉房。
他簡單把遇到李錚的經(jīng)過,包括劉家屯那檔子事兒說了說。
“……這小子有股子狠勁兒,差點(diǎn)讓泡蘭子拱了也沒扔了弓,是個(gè)打獵的料。我看他孤苦伶仃,就收了?!?/p>
陳光陽端起媳婦倒的熱水,咕咚灌了一大口。
沈知霜聽著,看向炕沿邊捧著熱水小口啜飲、依舊有些拘謹(jǐn)?shù)睦铄P,眼神更柔和了:“也是個(gè)苦命的孩子。家里……還有啥親人嗎?”
李錚捧著搪瓷缸子的手緊了緊,低著頭,聲音悶悶的:“沒…沒了。爹娘都沒了,就剩一個(gè)妹妹……”
陳光陽和沈知霜對視一眼,點(diǎn)了點(diǎn)頭。
“行了,以后靠山屯就是你家?!?/p>
陳光陽大手一揮,語氣不容置疑,“回頭讓你王爺爺給你把戶口遷過來,落靠山屯!往后跟著我,餓不著你和你妹妹!”
李錚猛地抬起頭,眼圈瞬間就紅了。
嘴唇哆嗦著,想說什么,卻一個(gè)字也吐不出來,只是用力地點(diǎn)著頭,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沈知霜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怕,到了這兒就跟到家一樣。先去大隊(duì)吧,那邊熱鬧,讓你師父給你找身厚實(shí)衣裳換上,別凍著了?!?/p>
陳光陽在倉房里翻騰了一會兒,找出一套自己前兩年穿的舊棉襖棉褲,雖然打著補(bǔ)丁,但洗得干凈,也厚實(shí)。
“湊合穿,回頭讓你師娘給你改改?!?/p>
李錚接過帶著皂角清香的棉衣,只覺得那溫?zé)釓氖中囊恢迸搅诵母C里。
等陳光陽帶著換好衣服、顯得精神了不少的李錚來到大隊(duì)部時(shí),整個(gè)院子已經(jīng)熱火朝天,人聲鼎沸。
院子中央,用粗木頭臨時(shí)搭起了兩個(gè)結(jié)實(shí)的架子。
二埋汰正在切肉。
三狗子則帶著幾個(gè)壯小伙,正吭哧吭哧地抬著一口巨大的鐵鍋往臨時(shí)壘砌的灶臺上架。
鍋底下,粗大的劈柴燒得噼啪作響,火苗子竄得老高,映得周圍人臉膛通紅。
“光陽哥!你可算來了!”二埋汰一看見陳光陽,立刻咧開大嘴,“光陽哥,看我切得薄厚咋樣!”
他又看到陳光陽身后的李錚,眼睛一亮:“喲!這小兄弟誰???長得挺精神!”
“我新收的徒弟,李錚?!?/p>
陳光陽介紹道,“小子,這是你二埋汰叔,那是你三狗子叔?!?/p>
“二埋汰叔好!三狗子叔好!”李錚趕緊叫人。
“哎喲!光陽哥收徒弟了?這可是大喜事兒??!”
三狗子也湊了過來,圍著李錚轉(zhuǎn)了一圈,拍拍他肩膀,“行!小子看著就機(jī)靈!往后跟著你師父好好學(xué)!準(zhǔn)沒錯(cuò)!有啥事兒找你狗子叔!”
二埋汰更是自來熟,一把摟住李錚的肩膀:“小子,有眼光!認(rèn)了光陽哥當(dāng)師父,那以后在靠山屯,橫著走!哈哈!一會兒殺豬菜,叔給你撈塊最肥的肉!”
李錚被二埋汰的熱情弄得有點(diǎn)不好意思,但心里卻暖烘烘的。
他能感覺到,靠山屯的人,和以前遇到的那些人都不一樣。
王大拐拄著拐棍,像個(gè)總指揮似的在院子里轉(zhuǎn)悠,指揮著:“三狗子!水燒開了沒?趕緊的??!
老李頭!酸菜切好了沒?多放點(diǎn)!還有粉條子!泡上!泡上!”
婦女們也沒閑著,圍坐在幾個(gè)大盆邊。
刮豬頭的,切酸菜的,泡粉條的,說說笑笑,熱鬧非凡。
孩子們在人群里鉆來鉆去,追逐打鬧,不時(shí)被大人呵斥一聲,又嬉笑著跑開。
整個(gè)大隊(duì)的院子,熱氣騰騰,肉香、柴火香、酸菜香混雜在一起,驅(qū)散了冬日的嚴(yán)寒,洋溢著一種質(zhì)樸而濃烈的歡樂。
大塊的豬肉被分割好,一部分直接下鍋燉煮,一部分被婦女們拿去切薄片,準(zhǔn)備做蒜泥五花肉。
豬頭、豬蹄、豬下水被單獨(dú)處理,這些都是殺豬菜里的精華。
鐵鍋里,大塊的帶皮五花肉、豬骨頭在翻滾的開水里焯去血沫,撈出備用。
重新?lián)Q上一鍋滾開的水,焯好的肉和骨頭“噗通”一聲下了鍋,隨著蔥段、姜塊、幾?;ń反罅希蠡鹈蜔跗饋?。
很快,濃郁的肉香就霸道地彌漫開來,勾得人肚子里的饞蟲直叫喚。
另一邊,酸菜絲已經(jīng)切得細(xì)細(xì)的,用清水淘洗了幾遍,攥干水分。
等鍋里的肉燉到七八分熟,酸菜絲被“嘩啦”一下倒進(jìn)鍋里。
酸菜的清爽立刻中和了豬肉的油膩,兩種香味奇異地融合在一起,變得更加誘人。
寬粉條子也泡軟了,下進(jìn)鍋里,吸飽了湯汁變得晶瑩剔透。
十幾張從各家各戶湊來的大桌子在院子里擺開,長條板凳也擺得整整齊齊。
大鍋里的酸菜豬肉燉粉條“咕嘟咕嘟”冒著泡,香氣四溢。
切好的白肉片肥瘦相間,碼得整整齊齊。
還有拆骨肉蘸蒜泥、熘肝尖、爆炒肥腸、蒜泥護(hù)心肉……
一道道硬菜被端上桌。
王大拐站在碾盤上,敲了敲手里的搪瓷缸子,清了清嗓子:“咳咳!老少爺們兒!靜一靜!靜一靜!”
喧鬧的院子漸漸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王大拐,臉上洋溢著笑容。
“今天!咱們靠山屯雙喜臨門!”
王大拐聲音洪亮,“第一喜!咱們的財(cái)神爺,陳光陽同志!上山打回來兩頭大野豬!讓咱們?nèi)妥犹崆斑^年,吃上這頓熱乎的殺豬菜!”
“好!”人群爆發(fā)出熱烈的歡呼和掌聲。
“第二喜!”王大拐指向站在陳光陽身邊的李錚,“咱們光陽!收徒弟了!
就是這小子,李錚!往后,他也是咱們靠山屯的人了!大家伙兒,歡迎不歡迎?!”
“歡迎?。 焙鹇曊鹛祉?,無數(shù)道友善的目光投向李錚。
李錚的臉漲得通紅,激動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只能用力地鞠著躬。
“行了!廢話不多說!”王大拐大手一揮,“開整!都給我可勁兒造!酒水管夠!”
“嗷!開吃嘍!”孩子們歡呼著沖向桌子。
大人們也笑著入座。一時(shí)間,碗筷碰撞聲、咀嚼聲、說笑聲、劃拳行令聲,匯成了一曲充滿煙火氣的交響樂。
陳光陽和沈知霜帶著李錚,還有三小只,跟王大拐、二埋汰、三狗子他們坐了一桌。
大龍、二虎、小雀兒早就饞壞了,眼巴巴地盯著桌上的肉。
陳光陽給李錚夾了一大筷子肥瘦相間的白肉:“吃!別拘著!在咱自己家,放開了吃!”
李錚看著碗里堆成小山的肉,鼻子發(fā)酸,用力地點(diǎn)點(diǎn)頭,夾起一片白肉,蘸了點(diǎn)蒜泥醬油,塞進(jìn)嘴里。
肥肉的油脂在口中化開,瘦肉的纖維帶著嚼勁,混合著蒜泥的辛辣和醬油的咸鮮。
一種從未有過的、屬于“家”的滿足感瞬間充斥了他的口腔和胸腔。
他大口地吃著,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掉進(jìn)了碗里,混著肉一起咽了下去。
二埋汰和三狗子看著李錚埋頭猛吃的樣子,相視一笑。
二埋汰端起酒碗:“來!光陽哥!嫂子!王叔!還有李錚小兄弟!走一個(gè)!慶祝咱們靠山屯添丁進(jìn)口!日子越過越紅火!”
“走一個(gè)!”眾人紛紛舉碗,連三小只也舉起了裝著開水的搪瓷缸子。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氣氛更加熱烈。
二埋汰喝得臉紅脖子粗,興致高漲,拉著三狗子就站了起來。
“光陽哥!王叔!今兒高興!俺跟狗子給大伙兒助助興!整一段!”二埋汰扯著嗓子喊。
“好!”眾人齊聲叫好,掌聲雷動。
二埋汰清了清嗓子,捏著嗓子,扭著腰,學(xué)著女人的腔調(diào)就唱了起來:
“正月里來是新年兒啊~”
三狗子立刻接上,粗著嗓子:“大年初一頭一天兒啊~”
“家家團(tuán)圓會兒啊~”
“少的給老的拜年兒啊~”
……
一段地道的東北二人轉(zhuǎn)《小拜年》,被二埋汰和三狗子唱得活靈活現(xiàn),一個(gè)扭捏作態(tài),一個(gè)憨厚捧哏。
逗得滿院子的人前仰后合,笑聲不斷。連一向沉穩(wěn)的沈知霜也忍不住掩嘴輕笑。
三小只更是興奮得不行,大龍和二虎學(xué)著二埋汰的樣子扭屁股,小雀兒則拍著小手,奶聲奶氣地跟著哼調(diào)調(diào)。
李錚看著這從未見過的熱鬧場景,臉上也露出了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暫時(shí)忘卻了所有的苦難。
就在這歡樂的氣氛達(dá)到頂點(diǎn)時(shí),院門口一陣騷動。
只見王行和大辣椒氣喘吁吁地跑了進(jìn)來。
臉上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和興奮,甚至顧不上滿院子的人,徑直沖到陳光陽和沈知霜他們這桌。
“光陽哥!知霜嫂子!成了!成了!”王行激動得聲音都有些變調(diào)。
熱鬧的場面為之一靜,大家都看向他。
“啥成了?你慢點(diǎn)說?!蓖醮蠊諉柕?。
王行深吸一口氣,平復(fù)了一下激動的心情,但眼睛依舊亮得驚人:“洗衣粉!咱們硫磺皂廠……洗衣粉!試制成功了!洗得賊干凈!泡沫又多又細(xì)!比肥皂好用多了!”
“啥?!”陳光陽猛地站起身,酒意瞬間醒了大半,眼神銳利如電,“你說洗衣粉?真成了?”
“真成了!”王行用力點(diǎn)頭,從懷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gè)用油紙包著的小包,打開,里面是一些灰白色的粉末。
“就這個(gè)!我們按光陽哥你之前提的思路,調(diào)整了好多次配方,這次終于成了!
用溫水一化開,洗衣服全是沫子,去污力杠杠的!搓幾下就干凈!還不傷手!”
沈知霜也站了起來,接過那包粉末,用手指捻了捻,又湊近聞了聞,只有一股淡淡的堿味和皂香,沒有硫磺皂那種明顯的硫磺味。
她眼中也迸發(fā)出驚喜的光芒:“太好了!王行!你們辛苦了!這可是大事!”
王大拐雖然不太懂洗衣粉是啥,但看陳光陽和沈知霜的反應(yīng),就知道絕對是好東西,也跟著激動起來:“好!好??!這是又要出新鮮玩意兒了!硫磺皂還沒賣夠呢,這又來個(gè)洗衣粉!哈哈哈!光陽啊!你這腦子,真是沒白長!”
院子里的人也都聽明白了,頓時(shí)爆發(fā)出更大的歡呼聲!
“洗衣粉?洗衣服用的粉?”
“比肥皂還好使?”
“那敢情好!以后洗衣服不用費(fèi)勁搓了!”
“光陽哥就是厲害!啥都能整出來!”
二埋汰和三狗子也忘了唱二人轉(zhuǎn),湊過來看稀奇。
李錚看著那包灰白色的粉末,再看看周圍激動的人群,雖然不太明白這東西具體有多重要。
但他能感覺到,這一定是件能讓靠山屯變得更好的大事!
他看著師父陳光陽在燈光下顯得格外高大的身影,更加覺得無比崇拜了!
陳光陽咧了咧嘴:“你小子有點(diǎn)東西,有點(diǎn)出乎我意料了!”
“來,一起吃,吃完了,咱們?nèi)パ芯恳幌履窍匆路凼窃趺椿厥聝海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