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同樣的法子,陳光陽把旁邊那朵稍小的和后面樹縫里找到的另一朵更小的都弄了下來,連同最開始那個肥碩的,一共三個,大的如拳頭,小的也有雞蛋大。
二埋汰和三狗子捧著這來之不易的戰(zhàn)利品,翻來覆去地看,臉上早就忘了滾坡、掉澡盆、被老娘們抽打的狼狽。
只剩下?lián)斓綄氊惖纳禈贰?/p>
二埋汰甚至用指甲摳了點猴頭菇上的茸毛嘗了嘗:“嘿,生吃都清甜!”
三狗子也湊過去聞了聞:“真香??!比剛才那些老娘們身上帶的胰子味好聞多了!”
“滾蛋!提那茬干啥!”二埋汰立馬想起黑黃臉老娘們的臉盆,后腦勺又隱隱作痛,趕緊捂了一下。
陳光陽也從樺樹上靈巧地下來,拍了拍手上沾的樹皮屑。
他看著倆伙計抱著猴頭菇那樂呵勁兒,再看看三狗子手里沉甸甸的長尾野雞,濕透的褲腿貼在皮膚上的不適感似乎也輕了些。
三個人沒多久,就弄了一小麻袋后頭。
“行了,”他聲音平實,“下山。燉野雞,炒猴頭,回家喝一口?!?/p>
“好嘞陽哥!回家!”二埋汰大聲應和,聲音在林子里傳出去老遠。
這次回家跟剛才逃難似的連滾帶爬可不一樣,心里踏踏實實的。
但剛走兩步,陳光陽總感覺身后有啥東西跟著自己。
剛走了沒幾步,陳光陽那種被什么東西綴著的感覺更強烈了。
不是幻覺,更像是有什么東西藏在林子里,不遠不近地吊著。
透著股子讓人脊梁溝子發(fā)涼的盯梢勁兒。
他猛地剎住腳,低喝一聲:“別出聲!”
正捧著猴頭菇、美滋滋盤算著晚上能喝上幾盅的二埋汰和三狗子嚇了一跳,差點把懷里的寶貝摔了。
“咋了哥?”二埋汰緊張兮兮地左右張望,聲音壓得跟蚊子哼似的。
陳光陽沒回話,耳朵微微動了動,眼睛像掃視戰(zhàn)場一樣掠過身后那片陰暗的林下灌木叢。
雨后的林子潮氣重,腐葉泥土味混合著猴頭菇的清香,但就在這片復雜的味道里,他捕捉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腥臊氣,又野又沖,還很新鮮。
“不對勁兒,”陳光陽眉頭擰成了疙瘩,手無聲無息地搭在了斜挎著的半自動步槍槍帶上,“有東西跟著咱們?!?/p>
三狗子聞言,趕緊把手里的猴頭菇往懷里緊了緊,伸著脖子使勁兒嗅了嗅:“啥味兒?花熊(指狼獾)吧?肯定是剛才那野雞味兒招來的!”
二埋汰一聽“花熊”這名兒,剛被老娘們砸過的腦門子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不過他更擔心自己的晚飯:“啥?可別是沖咱們這雞來的吧?這可是哥你剛打著的!”
他那股子饞勁兒壓過了怕勁兒,抱著野雞的胳膊又緊了緊。
幾乎就在三狗子話音剛落的瞬間,旁邊一片茂密的蕨草葉子猛地一晃。
伴隨著一陣低沉的、充滿威脅性的咕嚕聲。
一個黢黑油亮、形似小熊又像大貂的家伙猛地探出了頭!
那東西個頭不算極大,但極其壯實,渾身覆蓋著濃密粗糙的長毛。
尤其是頸背處的鬃毛乍起,顯得脖子粗短,一張闊嘴咧著,露出幾顆白森森的利齒,眼神兇戾。
直勾勾地盯著二埋汰懷里那只斷氣的野雞。
“媽呀!真是花熊!”二埋汰嚇得往后一蹦,差點踩著三狗子的腳。
他手里沒武器,就剩一把柴刀,本能地就想舉起來壯膽。
不等他們反應,旁邊又有兩三處矮樹叢跟著晃動,又是幾聲低吼傳來。
好家伙,影影綽綽的,算上剛才露頭那個,一共三只!
這些家伙膽子是真大,估計是被野雞的血腥味兒給徹底勾引出來了,而且仗著獾多,有點不把眼前這仨人放在眼里的架勢。
圍了過來,目光貪婪又兇暴地鎖定著獵物……主要是二埋汰手里的野雞。
“抄家伙!”陳光陽聲音不高,但斬釘截鐵,透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他飛快地把肩上的半自動步槍順了下來,拇指挑開保險栓,“咔嚓”一聲脆響在寂靜的林子里格外清晰。
“三狗子,找根結實的棍子!二埋汰,你把雞抱好了,千萬別松手,它們沖雞來的!柴刀拿穩(wěn)當!”
二埋汰緊張得手心冒汗,一手死死抱著野雞和猴頭菇,另一只手把柴刀攥得指關節(jié)都發(fā)白了:“哥…哥…它們這…這么多…”
剛才追野雞的愣勁兒全沒了,面對這真正兇悍的林間惡霸,他是真有點怵。
三狗子反應倒是快,立刻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根手臂粗的枯枝,把上面的小枝杈三兩下掰掉,做成一根粗糙但還算趁手的棍棒。
緊緊握在手里,眼睛死死盯著最近的那只狼獾:“狗日的玩意,還反了天了!想吃雞?問過你爺爺們沒?”
那群狼獾顯然沒打算問。
也許是陳光陽拉槍栓的聲音起了反作用,也許是二埋汰那緊張的動作激發(fā)了它們的攻擊欲,領頭的最大那只狼獾猛地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刺耳的尖叫。
四足發(fā)力,像一團貼著地皮滾動的黑旋風,“唰”地一下就朝二埋汰直撲過來!目標明確……他懷里的野雞!
“小心!”三狗子反應最快,掄起棍子就朝那撲上來的黑影子砸去!
嘭!棍子砸在地上,濺起一片泥水落葉。
那狼獾極其靈活,爪子一蹬地面,身體詭異地在空中扭了一下,竟然半途改道。
沒撲二埋汰,反而從側面猛地撞向三狗子的小腿!
速度奇快,動作刁鉆陰狠!
“哎喲!”三狗子只覺得小腿肚子被一塊沉甸甸、硬邦邦的鐵疙瘩狠狠撞了一下。
劇痛之下站立不穩(wěn),一個趔趄就要摔倒,手里的棍子也差點脫手。
與此同時,另外兩只狼獾也動了!
一只緊隨帶頭那只,目標依然是二埋汰和他懷里的雞。
另一只稍微繞后點,呲著牙,喉嚨里發(fā)出威脅的低吼,似乎在尋找包抄的機會或者等待陳光陽的破綻。
林子里瞬間充滿了野獸的低吼、人類的呼喊和棍棒揮舞的破風聲,場面亂成一鍋粥!
陳光陽一直沒開槍。
他在等,也怕誤傷近在咫尺的二埋汰和三狗子。
他看到帶頭的狼獾襲擊三狗子得手,另一只撲向二埋汰。
二埋汰怪叫一聲,下意識地揮起柴刀亂砍,狼獾的利爪撕破了他的褲腿,但柴刀也擦著狼獾油亮的皮毛劃過,沒砍實,火星都冒了點兒。
“三狗子穩(wěn)?。⊥疫@里靠!”陳光陽厲聲喝道,同時腳下快速移動,槍口始終追著撲向二埋汰的那只最兇狠的家伙。
他在尋找一個絕對安全的角度。
那繞后的狼獾果然動了!
它悄無聲息地從一叢灌木后竄出,快如一道黑色閃電,直撲陳光陽的側后方!
獠牙森然,竟是要下死口咬他腳踝!
千鈞一發(fā)!
陳光陽像是后腦勺長了眼睛,他根本沒回頭,重心瞬間前移,躲過側后撕咬的同時。
一直等待的右臂終于動了!快得幾乎看不清動作!
砰!
槍口噴出一道短促的火光!
撲向二埋汰的那只狼獾,在即將得逞的瞬間,腦袋猛地向后一甩,像一個被重錘砸中的破口袋,沉重的身軀在空中失去所有力量。
“噗通”一聲重重摔在二埋汰腳邊的爛泥地里,抽搐了幾下,污血瞬間染紅了泥漿。
一槍爆頭!
槍聲震徹山林,余音在枝杈葉縫間滾蕩,夾雜著狼獾臨死的凄厲短嚎戛然而止。
那只最先撲向二埋汰的畜生被陳光陽精準的一槍爆了頭蓋骨,腥臭的獸血與腦漿瞬間炸開。
身軀如被重錘猛擊,“噗通”一聲砸進厚軟的腐殖層,四肢兀自抽搐,猙獰的兇相徹底凝固。
但危機遠未結束!
槍口硝煙未散,另外兩只狼獾的嗜血獸瞳已被同伴的血腥徹底點燃,狂性完全壓過了對槍聲的本能忌憚。
一只體型略小的,渾身灰毛炸開如刺猬,喉嚨深處滾著威脅的低吼,竟不再撲向野雞,而是伏低身。
腥紅的眼睛死死鎖定了離它更近、因滾下山坡本就衣衫破爛又剛被撲嚇得屁滾尿流的二埋汰!
幾乎是同時,另一只格外壯碩、明顯是頭兒的狼獾猛地調轉方向,帶著一股子腥風,狡猾地繞過倒斃同伴的尸體,利爪刨得腐葉翻飛,直撲舉著木棍卻因腿傷踉蹌的三狗子身后!
它的目標不是野雞,而是更危險的人本身……
這畜生竟懂得優(yōu)先剪除有威脅的目標,意圖封住陳光陽支援的角度!
電光石火間,殺機從兩面驟然收緊!
“光陽哥!”二埋汰被那森冷獸瞳盯得亡魂皆冒,聲音都變了調,懷里死命抱緊那只野雞如同救命稻草。
三狗子也察覺到身后惡風不善,想轉身揮舞木棍卻因腿腳不便慢了半拍,冷汗瞬間浸透了衣衫。
陳光陽的眼神卻是冰寒徹骨,比那狼獾更冷厲。
在頭只狼獾倒下的瞬間,他槍身并未歸位,持槍的手臂肌肉早已為連環(huán)點射繃緊到極致,呼吸幾乎停止。
獵人的敏銳讓他洞悉了這兩只畜生的戰(zhàn)術……一面牽制,一面絕殺!
沒有半分猶豫,甚至連姿勢都未曾大幅調整。
就在那壯碩狼獾飛撲而起,獠牙對準三狗子后頸的剎那,陳光陽的右手食指在扳機上沉穩(wěn)而冷酷地完成了第二次短促而致命的壓發(fā)。
“砰!”
槍聲干脆得如同擊碎一塊頑石!
半自動步槍的后坐力在他磐石般穩(wěn)固的依托姿勢下被完美吸收。
只見空中那道兇惡的灰影猛地一僵!
子彈帶著恐怖的動能,精準無比地從狼獾微張咆哮的口中鉆進,穿透它堅硬的顱腔,帶著一蓬黑紅的血雨和碎裂的骨渣從后腦爆射而出!
飛撲的勢頭被生生打斷,沉重的身體如同斷線的麻袋,“咚”地砸在距離三狗子后腳跟不足半尺的泥地上,利爪最后只無力地在落葉上劃拉了幾下,便徹底不動了。
槍口焰光未熄,陳光陽的視線甚至不曾從第二槍的成果上移開半分,仿佛腦后長眼,槍身已然借著一絲慣性的余韻,如同有生命的毒蛇吐信,閃電般甩向左前方!
那第三只體型稍小的狼獾,此刻已撲至二埋汰身前不足五步,獠牙上涎水滴落,腥膻的氣息直沖二埋汰面門!
“完…完了!”二埋汰閉眼縮脖,魂飛天外。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那索命的槍口再次噴吐出橘紅色的怒火!
“砰??!”
第三聲槍響幾乎是連著第二槍的尾音,毫不拖泥帶水!
子彈不是打向狼獾的要害,而是帶著更為精準的預判。
它撕裂空氣,兇狠無比地撞在了那狼獾蹬地借力的、尚處在半空的前肢肩胛處!
子彈巨大的沖擊力如同無形的重錘,瞬間攪碎了骨骼筋腱,更帶著不可抗拒的物理力量,將這頭野獸整個帶得向側面翻滾砸去!
骨裂的清晰脆響被巨大的沖擊聲掩蓋,那小狼獾發(fā)出一聲凄厲到破音的慘嚎。
然后就被直接掀飛出去,重重撞在一棵老椴樹的虬根上。
掙扎著妄圖爬起,但那只前爪已軟塌塌如同破布。
腥血瞬間染紅了一大片腐葉,只能徒勞地用剩下的三條腿刨地,發(fā)出絕望的嗚咽和恐嚇性的低吼。
前后不過三四秒,三聲干脆利落、毫不拖沓的槍響,如同三記精準的喪鐘!
方才氣勢洶洶圍上來的三只狼獾,此刻一只爆頭倒斃,一只口中彈斃命,剩下的一只則是被打斷爪牙、失去大半戰(zhàn)力的殘廢!
林間彌漫著刺鼻的火藥味、濃烈的血腥氣和狼獾那股特有的、極其刺鼻的腺體騷臭味。
二埋汰感覺腿肚子一軟,一屁股坐在泥地上,懷里的野雞差點脫手飛出去。
三狗子拄著棍子,驚魂未定地回頭看著身后巨大的獸尸,又看看被掀翻在樹根旁哀嚎的殘廢,最后目光落在陳光陽身上。
那眼神充滿了后怕,以及某種無法言喻的崇拜和敬畏。
陳光陽此時才緩緩垂下槍口,動作流暢自然。
他檢查了一下槍栓,確認再無威脅,這才邁開步子,步履沉穩(wěn),踏過腥臭的血跡和狼獾的尸體。
走向那只還在樹根下掙扎咆哮的殘廢狼獾。
眼神里沒有絲毫憐憫,只有對威脅必須徹底消除的冷酷決斷。
山林法則,便是如此。
補了兩槍,直接弄死,陳光陽這才松了一口氣,但也興奮了起來。
獾子這玩意兒肉質有點騷,但是獾子油可也是好東西??!
而且皮毛也還算有點價值。
讓三狗子扛著兩個獾子,自己拿起來一個。
然后就回到了家里面。
一直走到了家門口,陳光陽這才尷尬的咳嗽了一下,然后扭過頭,看向了這倆孽:“看見老娘們洗澡那事兒,你們別出去瞎嘞嘞?。 ?/p>
這事兒說起來好笑,但是他媽的不好解釋??!
但沒等陳光陽反應過來,自家門口就閃出來了一個小腦袋。
“咋地?爹,你看老娘們洗澡了?”
不是二虎大將軍又是誰!
陳光陽深吸一口氣,直起腰,眼角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他看向門口的二虎。
小家伙臉上沒有半點惡意,純粹是聽到個“光腚洗澡”的新鮮詞兒覺得好玩,圓溜溜的眼睛眨巴著,等著聽驚天動地的大秘密的模樣。
“別瞎說。”陳光陽板起臉,試圖用威嚴糊弄過去。
他把一只最沉的狼獾提溜起來,想轉移話題,“去,叫你媽找個大盆,晚上燉獾子肉。”
二虎卻像沒聽見后半句,蹬蹬蹬跑近幾步,小鼻子還嗅了嗅獾子皮毛的腥氣,嘴里卻緊抓著主題不放:“那三狗叔腦袋上那個包,是不是讓光腚老娘們的盆敲的?我瞅著比小雀兒扎針的包都大!她使多大勁啊?”
這細節(jié)描繪得過于具體,陳光陽眼前瞬間閃過那位黑黃臉老娘們揮著花布臉盆、怒目圓睜如金剛的剽悍身姿。
以及那聲震耳欲聾的“哐當”聲。
二埋汰砸得眼冒金星的畫面生動再現(xiàn)。
陳光陽喉頭滾動了一下,想訓斥兒子沒大沒小,可對著那張?zhí)煺鏌o邪還帶著點崇拜老娘們戰(zhàn)斗力的小臉,愣是沒吼出來。
“小孩子別打聽大人的事!”
陳光陽加重了語氣,試圖靠行動壓力破局。
他提著兩只狼獾作勢要往屋里走,步伐沉重。
二虎跟在屁股后面,像個小尾巴,嘀嘀咕咕:“不讓打聽還說漏了……水泡子、老娘們、光腚洗澡……還不讓說……”
他掰著手指頭數(shù)著關鍵詞,邏輯清晰得讓陳光陽腳趾頭都想摳地。
“爹,那水泡子燙不燙腳?她們在那兒搓不搓皴???跟澡堂子那種……”
“二!虎!”陳光陽猛地站定回頭,聲音不大,但里面蘊含的力道足夠讓小家伙脖子一縮。
小雀兒和大龍憋笑的身影在窗戶后一閃而過。
二虎扁了扁嘴,終于識相地閉了嘴。
但那雙眼睛里閃爍著的“我懂了,但我還是很好奇”的光芒,比任何追問都讓陳光陽頭疼。
張小鳳在則是在屋里面笑出來了虎狼之詞。
“不是我說姐夫,我姐這如花似玉的你不看,你去看老娘們洗澡,你咋心思的呢?”
“咋地,追求刺激?。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