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剛歪過頭頂，熱浪卷著土腥氣兒直撲人臉。

陳光陽剛把海腥味兒濃得嗆鼻的黑風(fēng)馬拴在家后頭樹蔭下。

大屁眼子和小屁眼子蔫了吧唧地趴窩喘著粗氣。

三筐冒尖的螃蟹和一籠子威武的帝王蟹被麻利地搬進(jìn)陰涼的倉房。

小雀兒圍著筐新奇地直轉(zhuǎn)悠，小手想伸又縮回來：“爹，這大螃蟹腿比我胳膊還粗！”

陳光陽咧嘴一樂，用那只好手胡亂揉了把閨女的小腦瓜：“等回頭讓你媽給你蒸著吃，管夠！

爹先挑幾只肥的，給二喜叔叔送過去換點錢花花?！?/p>

他從裝赤甲紅那筐里手腳麻利地拎出十來只張牙舞爪、殼子油亮的大公蟹，用濕蒲草捆了蟹螯和蟹腿，那螃蟹勁兒大，捆著還“咔咔”直彈腿兒，看著就生猛。

又掂量出兩只個頭最大的帝王蟹，這玩意兒一出，更是自帶“王者”氣場。

最后，沒忘了拿上幾個肥嘟嘟的鮑魚和幾根黑亮的海參放在了一旁，然后這才將柳條筐裝上了摩托車。

“二埋汰！三狗子，咱們一起去?！?/p>

陳光陽招呼一聲。

倆小子正蹲在螃蟹筐邊上眼冒綠光呢，一同點了點頭。

摩托車騎得不算快，嘩啦啦的來到了縣里面。

周二喜正跟后廚幾個伙計對著空蕩蕩的海鮮池子愁眉苦臉呢，門簾子“嘩啦”一挑，一股濃郁新鮮的海腥味兒直接懟進(jìn)鼻孔。

“哎呦我滴親娘祖奶奶！陳…陳老弟！你這是海龍王給你當(dāng)搬運工了？！”

周二喜的眼珠子差點從眼眶里跳出來，瞅著背簍里那堆還在輕微蠕動的“寶貝”，聲音都劈了叉。

特別是那幾個威風(fēng)凜凜、腿長得跟大蜘蛛似的帝王蟹，更是牙花子都出來了。

陳光陽咧嘴一笑，把背簍往地上一墩：“哥，緊趕慢趕，沒耽誤你吧？上回說的螃蟹，給你補(bǔ)上了?！?/p>

周二喜哆嗦著扒拉開柳條筐，掂量著那只沉甸甸、活力十足的赤甲紅，激動得唾沫星子橫飛：“耽誤？耽誤個六啊！你就是我的救命活菩薩！這成色，這鮮活勁兒，國營水產(chǎn)冷庫里的凍貨給你提鞋都不配！”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只帝王蟹，那蟹腿微微劃拉，嚇得旁邊小伙計往后一跳。

周二喜直接拿出來了錢：“這次給你兩千八?！?/p>

周圍后廚的伙計們?nèi)忌笛哿?，兩千八？！這趕上他們好幾個月的工資了！

陳光陽心里門清，知道周二喜怕他這“搖錢樹”跑了，爽快一點頭：“行！喜哥局氣！就按你說的來?！?/p>

周二喜麻溜地吩咐人拿錢，遞給了陳光陽。

陳光陽隨手抽出兩張嶄新的“大團(tuán)結(jié)”，一張塞給二埋汰，一張塞給三狗子：“拿著！帶大龍他們?nèi)ベI冰棍汽水！堵上他們的嘴！”

倆小子捏著錢，笑得后槽牙都能看見，大手一揮：“走著，叔給你們買糖水冰棍去！”仨小崽子歡呼雀躍地跟著跑了。

陳光陽揣好錢，對周二喜道：“哥你先忙，我?guī)迋內(nèi)ムl(xiāng)里那頭瞅瞅熱鬧，聽說抽獎呢。”轉(zhuǎn)身就要走。

周二喜一拍腦門，忙拉住他：“哎老弟等等！差點忘了！”

他彎腰從柜臺底下摸出兩個藍(lán)綠色的鐵皮餅干盒，塞給陳光陽：“給！剛出爐的槽子糕！給孩子墊墊肚子。另外……那帝王蟹還有貨沒？下回啥時候能……？”

陳光陽接過帶著油紙香味的蛋糕盒，掂量一下分量十足，笑道：“帝王蟹難抓，下回再碰運氣吧，螃蟹回頭我抓緊?！?/p>

說完悠悠地朝鄉(xiāng)中心那嗡嗡嚷嚷的人堆騎去。

離老遠(yuǎn)，就聽見高音喇叭正在有人喊話，震得人耳朵發(fā)麻。

鄉(xiāng)中心原本開闊的供銷社門口平地，這會兒擠得跟沙丁魚罐頭似的。

人們伸長了脖子，眼珠子死死盯著場地中間用紅布圍起來的木臺子。

臺子上支了個大海報牌子。

陳光陽瞇起眼睛，看著紅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

“迎國慶福利大抽獎！

一等獎：現(xiàn)金兩萬元整?。ㄏ蘖?名）

二等獎：嶄新幸福250摩托車一臺?。ㄏ蘖?名）

三等獎：日本進(jìn)口三洋收音機(jī)一臺！（限量5名）

四等獎：飛鴿自行車一輛?。ㄏ蘖?0名）

幸運獎：肥皂香皂鞋刷！百分百有獎！莫失良機(jī)！”

海報邊上擺著獎品，尤其是那兩輛涂著紅漆、閃著金屬冷光的“幸福250”摩托車，被擦得锃亮，在陽光下晃得人眼暈。

旁邊一臺帶天線的嶄新三洋收音機(jī)，更是稀罕貨。

一輛飛鴿二八大杠孤零零杵著，顯得有點寒酸。

幾個穿著簇新但帶著點社會氣、梳著油亮“三七分”的小年輕在臺子上忙碌吆喝。

一個叼著翡翠煙嘴、腦袋有點謝頂?shù)氖莞咧心昴腥俗谧雷雍竺?，手里捏著一大把花花綠綠的小票，一臉精明。

抽一次獎只要兩塊錢！

在萬元戶都能上報紙的年代，兩萬元和嶄新的摩托車，這誘惑力簡直像給平靜的油鍋澆了一瓢涼水……炸鍋了！小半個鄉(xiāng)的人都聚了過來。

二埋汰和三狗子帶著仨孩子早就擠了進(jìn)去。

二埋汰手里捏著根化了一半的奶油冰棍，唾沫橫飛地對旁邊人說：“瞅見沒！那就是兩萬塊！夠蓋三間大瓦房嘞！”

三狗子則眼熱地盯著那摩托車：“能騎上這玩意兒，在鄉(xiāng)里兜一圈，多提氣！”

已經(jīng)有人開始摸錢了。

一個穿藍(lán)工裝的中年漢子，大概是剛領(lǐng)了工資，猶豫再三，摸出一張皺巴巴的大團(tuán)結(jié)遞給旁邊收錢的小弟。

小弟麻利撕下一張藍(lán)色的小票給他。

漢子搓著手，緊張地在謝頂男面前的紙箱子里摸索，抓出一張折疊的獎券。

氣氛瞬間凝固了。

漢子顫抖著手打開……

“幸運獎：肥皂一塊！”

“唉……”

周圍一片替他不值的嘆氣聲。

漢子臉色尷尬，接過一塊印著“前進(jìn)”字樣的肥皂，默默退了出來。

沒中大獎，但也撈了塊肥皂，總比空手強(qiáng)？

好多人抱著這種心態(tài)開始掏腰包。

這時，一個穿著花襯衫喇叭褲、打扮得流里流氣的“小流氓”擠了上去，拍出兩張“大團(tuán)結(jié)”：“給我來十張！”氣勢挺足。

一個小弟接過錢，數(shù)了十張小票給他。

小流氓伸手進(jìn)箱子，裝模作樣地摸索，大叫一聲：“兄弟們！看我手氣！”

抽出一張，打開……

“二等獎：幸福250摩托車一臺?。　?/p>

轟！人群徹底炸了！

驚呼、尖叫、不敢置信的議論！

“我的老天爺！真中了！摩托車！”

“這小子運氣咋這么好！”

“兩塊錢換摩托車？我也來！”

明顯是托的小流氓興奮地圍著那摩托車轉(zhuǎn)圈，又踢了幾腳啟動桿。

摩托發(fā)出“突突”的空響，引得人群更激動了。

另外兩個小弟沖過去給他披紅掛彩，還有人遞上鞭炮噼里啪啦放了起來！

氣氛烘托到了頂點。

“爸！我們也抽一次吧！兩塊錢！”

二虎拉著陳光陽的衣角，小臉激動得通紅。

大龍也眼巴巴看著，手里捏著陳光陽剛才給的那張兩塊錢的“大團(tuán)結(jié)”。

小雀兒踮著腳夠不著獎品，急得哇哇叫。

三狗子湊過來，臉上也被那熱鬧熏得有點發(fā)紅：“光陽哥，好像真有門道??！你看那邊又有個中收音機(jī)的！”

陳光陽沒看那邊中獎的，目光則是死死盯著那個謝頂男和他面前的箱子。

剛才那“二等獎”被抽出來的時候，陳光陽分明看到箱子角上有什么東西在陽光下一閃而過，像是一根反光的線！

緊接著，又一個“托兒”擠上去，抽了張黃色的票。

謝頂男看似隨意地在箱子里晃了晃手，像是在攪勻獎券。

那人伸手進(jìn)去，一抓出來，打開又是……“三等獎！日本收音機(jī)！”

人群再次沸騰！搶著交錢！

陳光陽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障眼法！

那箱子有鬼！

八成是雙層！

上面一層全是“幸運獎”肥皂香皂鞋刷！

偶爾夾幾張稍好點的“四等獎”自行車票。

下面一層才是大獎券！

而且箱子口連著根極細(xì)的透明魚線或尼龍線，就纏在謝頂男的手指上！他用手在箱子里攪動，就是控制那根線。

只有特定的托兒拿到特定顏色的小票，他才用線拉開下面一層的隔板，讓手摸進(jìn)去！

剛才那線頭的閃光，讓陳光陽抓了個現(xiàn)行！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補(bǔ)丁衣服、鞋都露了腳趾頭的老農(nóng)民，哆哆嗦嗦地數(shù)出一堆毛票湊夠兩塊錢。

遞給收錢的小弟，換來一張白色的小票。

他滿眼希冀地把枯樹枝般的手伸進(jìn)箱子里。

陳光陽瞳孔一縮，他看到謝頂男手指根本沒動！

臉上還掛著職業(yè)性的微笑。

果然，老農(nóng)摸索半天，掏出一張打開……

“幸運獎：鞋刷子一個！”

老農(nóng)臉上的希冀瞬間黯淡，渾濁的眼睛里滿是失望。

但還是感激地接過一個印著“雙喜”字樣的鞋刷，佝僂著腰退進(jìn)人群，很快被擠到了后面。

三狗子咽了口唾沫，掏出了陳光陽給他的那張大團(tuán)結(jié)：“哥，要不我……也去試試？兩塊錢搏一搏，萬一……”

“搏個屁！”陳光陽聲音不大，但像塊冰坨砸在地上。

他撥開身前兩個激動往前擠的半大小子，分開人群，大步流星走到抽獎桌前。

一只大手直接按在了正要往箱子里伸手的下一個抽獎?wù)?，這是一個躍躍欲試的小媳婦。

陳光陽那手勁兒沉得跟鐵鉗子似的，小媳婦“啊呀”一聲縮了回去。

“干啥玩意兒？！”

負(fù)責(zé)收錢那個花襯衫混混三角眼一瞪，拍桌子站了起來，“找茬是不？耽誤我們做生意！滾一邊去！”

謝頂男眉頭微皺，打量了一下陳光陽那樸素的穿著，眼中閃過一絲輕蔑，但臉上還堆著笑：

“這位大兄弟，你有意見？咱這是公平公開的福利抽獎，全縣都批了文的?！?/p>

他抬手虛指了指旁邊一張蓋著紅戳的紙。

陳光陽沒看他那張擦屁股都嫌硬的“紅頭文件”，眼睛像兩把小刀子似的，直接捅向那個黃毛混混：“公平？我看是坑人吧！”

他聲音不高，但在嘈雜的環(huán)境里，竟像帶著種魔力，讓周圍一圈瞬間安靜不少。

人群目光都聚焦過來。

花襯衫混混被陳光陽氣勢一懾，隨即覺得丟了面子，破口大罵：“你他媽哪根蔥？敢說我們坑人？找抽是不？”說著就要繞過桌子沖過來。

旁邊另外兩個混混也圍了上來，面色不善。

陳光陽動都沒動，只是用那只完好的手指著那個紅布蒙著的木箱，聲音清晰地蓋過喧鬧：“箱子！有夾層！上面全是肥皂鞋刷子！

大獎券都在下面！用細(xì)線拉開的！坑的就是鄉(xiāng)下老農(nóng)民兜里那點血汗錢！玩這種下三濫的把戲，還要臉不？”

這句話，如同平地驚雷！

嘩！

人群瞬間嘩然！

“啥？有夾層？”

“我說我摸半天都是肥皂呢！”

“怪不得剛才那幾個穿的溜光水滑的能中！”

“對！看那箱子鼓鼓囊囊，不像只有面上那點獎券！”

“騙子！退錢！”

“媽的！原來是騙人！”

質(zhì)疑聲、憤怒聲瞬間四起。剛才抽中肥皂香皂鞋刷子的人臉都綠了。

謝頂男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和狠厲。

花襯衫混混更是直接急了，跳著腳指著陳光陽鼻子罵：“操你媽的！鄉(xiāng)巴佬！胡說八道！你敢污蔑我們？知道我們誰罩著不？”

他旁邊一個矮胖子混混陰惻惻地插嘴：“小子，看你這樣兒也是吃過苦的，勸你趕緊滾！別給自己惹禍！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小心你出事兒！”

威脅之意赤裸裸！

人群被這股兇狠的混混氣勢一壓，又安靜了不少，沒人敢再嚷嚷退錢了。

抽中鞋刷子的老農(nóng)嚇得直往后縮。

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陳光陽笑了，是被氣樂的。

他瞇起眼睛，看著眼前這三個色厲內(nèi)荏、虛張聲勢的小混混：“呵，罩著？我還真想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罩著你們這群坑蒙拐騙的癟犢子玩意兒，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就你們這三塊料，還動我？”

他往前走了一步，離桌子更近，眼神里的殺氣不加掩飾。

花襯衫混混被他眼神一掃，心里突地一跳。

竟然下意識后退了半步。

但仗著人多，依舊強(qiáng)撐：“操！嚇唬誰呢？今天你不給你彪爺爺磕三個響頭賠罪，別想出這個門！”

“彪爺？哼，”陳光陽嗤笑一聲，完全沒把這種小嘍啰放在眼里，“沒聽說過！

我今天不但要拆了你們這騙人的場子，還要看看，你們這靠山有幾斤幾兩，罩不罩得住這破鑼！”

“你他媽找死！”

花襯衫混混忍無可忍，感覺自己被這“土老冒”鄙視到了極點，大吼一聲，抄起桌子上一個沉甸甸、沾著墨水的鐵盒，劈頭蓋臉就朝陳光陽腦袋砸來！

“光陽哥！”

“爸小心！”

二埋汰、三狗子、大龍他們嚇得大叫。

人群尖叫著散開一圈空地。

說時遲那時快！陳光陽動作快如鬼魅！

他根本沒躲！

那只完好的左手閃電般探出！五指如鋼鉤，精準(zhǔn)無比地抓住了混混掄圓了砸下來的手腕！五指一扣一捏！

“啊……?。。　?/p>

花襯衫混混殺豬似的慘叫起來！手腕像是被燒紅的鐵鉗夾住，骨頭發(fā)出“嘎巴”一聲令人牙酸的輕響！

劇痛讓他瞬間松手，沉重的鐵盒“咣當(dāng)”一聲砸在他自己腳面上！

又是一聲慘嚎！

就在混混痛得彎腰的瞬間，陳光陽左腳閃電般踢出，精準(zhǔn)地踹在他支撐腿的小腿脛骨上！

咔嚓！

腿骨碎裂的脆響清晰可聞！

“嗷……！”

花襯衫混混一聲沒叫完，已經(jīng)抱著斷腿和幾乎被捏碎腕骨的手腕，在地上疼得滿地打滾，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別說罵人，連哼哼的力氣都沒了。

整個過程不到兩秒！

另外兩個混混剛沖上來兩步，眼前一花，同伴就像一灘爛泥倒下了。

他們腳步猛地一剎，臉色瞬間煞白，看陳光陽的眼神如同見了活閻王！

那下手太黑太準(zhǔn)太狠了！

斷人手腳眼都不眨！一股寒氣直沖天靈蓋！

周圍死寂一片！

只剩下地上花襯衫混混凄厲的哀嚎聲。

所有人都被陳光陽這霹靂手段震得頭皮發(fā)麻，大氣不敢出。

這哪里是莊稼漢？這是煞星?。?/p>

花襯衫混混的慘叫還卡在喉嚨里。

剩下那幾個混混已經(jīng)嚇得魂飛魄散，臉白得像剛刷的墻皮。

人群更是噤若寒蟬，被陳光陽這電光火石間的狠辣手腕徹底震住。

“草……草泥馬的！”一個離得稍遠(yuǎn)、被同伴濺了半臉血的瘦高個混混終于反應(yīng)過來，聲音發(fā)顫，色厲內(nèi)荏地指著陳光陽，“你、你他媽給我等著！打人是吧？有人罩著我們！”

說完，瘦高個跟另外兩個沒受傷的混混撒丫子就往旁邊的一條小巷子里鉆，邊跑邊扯著嗓子嚎：“彪哥！彪哥救命啊！有人掀攤子，把猴子胳膊腿兒卸啦！”

陳光陽眼皮都沒抬一下。

隨手把已經(jīng)疼昏過去的花襯衫像丟破麻袋一樣扔在抽獎箱旁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他慢條斯理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對著剛剛差點要去抽獎的三狗子和看呆了的人群說了句：“看好了，騙子和流氓，都是這路貨色?！?/p>

人群嗡嗡議論著，目光卻都緊張地瞟向那條黑黢黢的巷子口。

“吱嘎……”巷子口傳來汽車門被粗暴推開的噪音。

接著，一片壓抑的寂靜中，沉重的腳步聲如同擂鼓般咚咚響起。

帶著一股子橫沖直撞的彪悍氣勢，由遠(yuǎn)及近。

“媽了個巴子的！哪個不開眼的玩意兒敢動老子的人？！活擰歪了！”一個炸雷般的粗嗓門響起，震得人耳膜嗡嗡響。

圍觀的人群下意識地分開一條通道。

只見一個身高足有一米九幾、壯得像頭鐵塔似的光頭壯漢，黑著臉，敞著懷，露出結(jié)實的肌肉和一片刺青。

在剛才那幾個混混點頭哈腰的簇?fù)硐?，撥開人群走了出來。

他粗壯的脖子上掛著小指粗的狼牙，臉上殘留著搏斗的淤青還未完全消退，更添幾分煞氣。

他身后還跟著五六個拿著鐵棍、殺氣騰騰的漢子。

不是別人，正是上周在小院門口，被陳光陽單手三秒放翻、癱如死狗的那個保鏢……黑水彪！

“彪哥！就是這王八犢子！”瘦高個指著陳光陽，一臉扭曲的恨意，“掀咱財路，還打殘了猴子！”

阿彪怒目圓睜，順著手下指的方向，兇神惡煞地掃視過來。

他的目光如同兩把刷子，帶著要把對方撕碎的怒火，準(zhǔn)備看看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土老帽敢惹他黑水彪罩著的場子！

然而，當(dāng)他的視線終于聚焦在陳光陽那張平靜無波、帶著一絲若有若無嘲諷的臉上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