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陳光陽現在已經不缺路子了,但聽見了周二喜這么一說,眼睛瞇了起來。
畢竟這周二喜神通廣大,路子多,也好奇。
陳光陽遞給周二喜一根煙:“二哥,啥事兒?。俊?/p>
周二喜點燃了煙抽了一口。
看了看周圍的人,隨后壓低了開口說道:“光陽,我這不是想要去紅星市干飯店么,然后認識了一個哥哥……”
事實上,陳光陽在東風縣開【陳記涮烤】的時候,不是沒有和周二喜說過。
但因為這一輩子有了自己的加持,周二喜的發(fā)展比上輩子要快。
所以直接想去紅星市發(fā)展。
陳光陽點了點頭,然后看向了周二喜:“所以二哥是啥啊?”
周二喜點了點頭:“你之前不是和趙哥那邊弄了點藥引子么?”
陳光陽用力點了點頭:“難道說這次也是藥引子?”
周二喜點了點頭:“那倒不是,是藥引子的話,怎么能說是一條路呢?!?/p>
這讓陳光陽有些好奇了:“二哥,那就別賣關子了,到底是啥啊?”
周二喜這才開口說道:“有個老板,想要一批黃金絲,要五十塊錢一斤。”
陳光陽聽見這話,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這黃金絲其實在春天特多,其實就是一種黃色的藤蔓植物。
粗細只有牙簽粗細,經常出現在大豆地里面,纏繞著大豆的根莖……
很多荒草甸子也是一抓一大把。
只不過這玩意兒到了秋天,就都干巴死了,想要找很難找啊。
周二喜繼續(xù)開口說道:“東家也知道這時候幾乎沒有,所以才開了這么一個高的價格,你看看你能不能整到?”
“東家那邊能要五百斤!”
陳光陽頓時一愣。
一斤五十,那五百斤,可不就是兩萬五呢!
的確是個不小的項目。
陳光陽頓時咧了咧嘴:“那我回去翻一下?!?/p>
周二喜點了點頭:“光陽啊,你可要著急一點,人家東家的小孩可能需要這玩意兒?!?/p>
陳光陽點了點頭:“你就瞧好吧!”
陳光陽從周二喜的飯店出來,迎著清晨微涼的空氣。
身上那股海腥氣還沒散干凈,但心口揣著的那股子熱乎勁兒更旺了。
兩萬五!
五十塊錢一斤的黃金絲!
這簡直是從天上掉下來砸他腦袋上的金疙瘩!
雖然知道秋天這玩意兒難找,可一想到那沉甸甸的錢,渾身的疲乏都像是被海風吹跑了。
一下子,他歸心似箭。
回到靠山屯小院,天已大亮。
媳婦兒正在灶間忙活,見他回來,忙問:“回來啦?”
陳光陽咧嘴一笑:“嗯啊,周二哥跟見了親爹似的?!?/p>
沒顧上多歇,陳光陽扒拉了兩口媳婦兒熱好的飯,腦子里全是荒草甸子和黃金絲。
他抹了把嘴,對媳婦兒說:“二埋汰和三狗子在家沒?我去找他們劃拉點東西?!?/p>
媳婦兒指了指外頭:“二埋汰早上還來問有啥活兒沒,三狗子估計也在家貓著?!?/p>
陳光陽應了聲,抬腳就往外走。
先是到了二埋汰家,隔著矮墻就喊:“二埋汰!麻溜兒起來!有好事兒!”
二埋汰正蹲在門口石磨兜子,一聽陳光陽的聲音。
立馬站起身,那張常年沾著點土灰、顯得有點埋汰的臉上堆起笑:“光陽哥!啥好事?”
陳光陽走近了,壓低聲音,眼睛亮得嚇人,“去荒草甸子,撿鴨蛋,順道弄點好東西!”
“鴨蛋?這時候?”二埋汰一愣,荒草甸子野鴨蛋多的是開春,這會兒深秋了,能有多少?
但看陳光陽那篤定的樣兒,尤其是提到“好東西”時的眼神,二埋汰知道肯定不止鴨蛋那么簡單。
“帶上麻袋鐮刀,去喊三狗子,我在屯子口等你們!”
陳光陽沒多解釋,丟下話就轉身。
二埋汰趕緊回屋拎上家伙什,小跑著去喊三狗子。
三狗子剛從被窩里爬起來,聽說陳光陽叫去荒草甸子,還不太情愿:“那破地方,冷颼颼的,全是黃蒿稞子,能劃拉啥?”
“光陽哥叫的,準有好事!快點!”二埋汰扯著三狗子的胳膊就往外拽。
屯子口,陳光陽坐在一塊磨盤石上等著,腳下放著兩個厚實的麻袋和一把磨得锃亮的鐮刀。
見兩人氣喘吁吁地跑來,他站起身:“走!”
三人一前兩后,踏著晨露未干的土路,朝著屯子外野鴨湖方向那片一眼望不到邊的荒草甸子走去。
路上,二埋汰忍不住問:“光陽哥,到底弄啥好東西?神神秘秘的?!?/p>
陳光陽這才邊走邊說:“黃金絲!五十塊錢一斤!東家要五百斤!”
“啥?!”二埋汰和三狗子同時倒吸一口冷氣,腳步都頓住了。
五十塊錢一斤?
五百斤?那得是多少錢?!
“光陽哥…你…你沒蒙我們吧?”三狗子聲音都哆嗦了。
“蒙你們有個屁用!”
陳光陽啐了一口,“周二喜親口說的!現在就缺貨!這玩意兒開春一抓一把,現在深秋了,枯的枯死的死,難找!所以才開這個價!!”
巨大的金錢刺激像強心針。
瞬間把二埋汰和三狗子那點不情愿和懶散打得無影無蹤。
三狗子腰桿都挺直了:“干!光陽哥,你說咋干就咋干!”
二埋汰也激動地搓手:“對!拼了命也得劃拉出來!”
說話間,荒草甸子到了眼前。
深秋的景象撲面而來。
一人多高的枯黃蘆葦和旱蒲草在風中發(fā)出“嘩啦啦”的干響,連綿起伏像一片黃色的海洋。
大片的黃蒿稞子(艾蒿)顏色更深,有些已經半倒伏,散發(fā)出濃烈的蒿草氣味。
低洼處積著渾濁的淺水坑已經沒有多少水了。
入眼處,滿目蕭瑟,金黃與枯褐交織。
“這…這上哪找去???”三狗子看著這景象有點傻眼,黃金絲那細藤蔓,混在枯草堆里,太難分辨了。
陳光陽經驗老到,指著靠近水洼邊緣和低矮避風處、尤其是纏繞在枯死的矮灌木叢根部的那些地方。
“看那些地方!別管枯草堆,主要翻底下!黃金絲死了也掛著呢,藤是黃的,枯了也是黃的,但比干草亮!仔細瞅!”
“鴨蛋也別放過!”他又補充道,“這季節(jié)鴨子少下蛋,但不代表沒有!老窩子、背風的草窠子底下,特別是靠近水邊、草長得厚實又向陽的坎兒下邊,都給好好翻翻!”
三人立刻分頭行動,像三把梳子插進這片枯黃的巨大毛氈里。
陳光陽打頭,撥開前面擋路的枯黃蘆葦桿子,發(fā)出“噼啪”的脆響。
腳下是松軟的腐殖土和盤根錯節(jié)的草根,踩下去深一腳淺一腳,冰冷的水很快就滲進鞋幫子。
他毫不在意,眼睛像雷達一樣掃視著地表。
他先找到一個水洼邊上,幾叢枯死的矮樹棵子。
蹲下身,鐮刀小心地撥開上面覆蓋的厚厚一層枯黃蒿草葉。
果然!下面盤根錯節(jié),纏繞在枯枝上的,正是一縷縷干枯、纖細如牙簽、呈現出一種暗淡卻依舊能分辨出的淺金色的藤蔓!
正是黃金絲!雖然干巴了,卻還保持著藤的韌性。
“就這兒!快!”
陳光陽低喝一聲,鐮刀當撬棍,小心翼翼地貼著根部割斷那些纏繞的藤蔓,盡量避免弄得太碎。
二埋汰和三狗子趕緊湊過來幫忙,學著陳光陽的樣子。
笨拙卻賣力地用手扯、用鐮刀割,把一縷縷枯黃的黃金絲從枯枝敗葉里剝離出來,像整理一團團亂麻。
“嘿!這玩意兒還真有!”二埋汰看著手里一小把金黃色的枯藤,仿佛看到了金條,勁兒頭更足了。
“鴨蛋!光陽哥!這兒有鴨蛋!”
另一邊,三狗子突然壓低聲音興奮地叫起來。
他扒開一處背風向陽、蘆葦根盤繞成窩的草窠子,里面赫然躺著五六個沾著泥點的青白色野鴨蛋!
“眼挺賊!”陳光陽贊了一句。
“輕點拿,別碰破了!放麻袋里墊點干草!”
有了開門紅,三人干得更起勁了。
鐮刀揮舞的“嚓嚓”聲,枯草被翻動的“沙沙”聲,還有偶爾發(fā)現鴨蛋或黃金絲時的低聲歡呼,打破了荒草甸子的寂靜。
陳光陽像個經驗豐富的指揮家,不斷指點:
“往那邊坡坎兒下去看看!那兒背風!”
“小心點水邊爛泥!陷進去可費勁!”
“那堆黃蒿下面,看著就纏著東西!翻!”
“鴨蛋窩一般不止一個,找到一窩,附近再仔細踅摸!”
他自己更是手腳不停。
眼睛不僅要盯著地面搜尋目標,還要時刻注意腳下濕滑的泥地和隱藏的水坑。
手指在冰冷刺骨的淤泥和腐葉里翻找。
二埋汰和三狗子累得滿頭大汗,腰都快直不起來了,沾滿泥的手套早就濕透冰涼。
但看著各自麻袋里漸漸鼓脹起來的黃金絲和野鴨蛋,臉上全是亢奮的紅光。
五十塊錢一斤??!這麻袋里的枯藤子,在他們眼里就是黃澄澄的金子!
“光陽哥,這…這玩意兒真能賣五十?”三狗子還是有點不敢信,拎著手里沉甸甸的一把枯藤問。
陳光陽頭也不抬,正專注地從一叢枯萎的野豆秧子底下扯出糾纏不清的金色藤蔓,“趕緊干!趁日頭好!劃拉干凈這片!”、
荒草甸子里一片“刺啦刺啦”的響動,那是枯枝敗葉被鐮刀和手無情扒開的聲響。
深秋的風吹過一人多高的黃蒿稞子和蘆葦蕩,發(fā)出連綿起伏、干澀刺耳的嘩啦聲。
卷起枯葉塵土,直往人脖領子、袖口里鉆。
寒氣順著褲腿往上爬,凍得腳趾頭有些發(fā)木。
陳光陽、二埋汰、三狗子三人腰就沒直起來過。
各自守著一條“線”,像犁地的老牛,埋著頭在枯草堆里、灌木根底下細細地翻找。
“真他媽冷?。 倍裉瓋龅目s脖。
“二埋汰!眼珠子丟家里了?你腳底下就有一綹兒!”三狗子頭也不抬。
手里的鐮刀尖精準地貼著沙土面,割下一縷筷子粗細、約莫半尺長的枯黃藤蔓,順手丟進腳邊已經鼓囊起來的麻袋里。
那麻袋口沾滿了黑泥和草屑。他嘴上罵著,語氣卻帶著點無奈的笑音,更像是一種提醒。
“???哪兒呢?”二埋汰茫然地直起酸痛的腰,抹了把糊在汗?jié)衲X門上的枯葉碎末,瞇著被汗水和塵土蟄得有些發(fā)紅的眼睛。
順三狗子剛才的方向往下瞅。
他褲腿上沾滿了黑泥,手套早就被濕泥糊得硬邦邦的,動作一大就嘎吱作響。
“就你左腳邊上,土坷垃旁邊那枯草堆里,纏著地榆根的!”陳光陽在一旁搭腔。
他動作利索些,正小心翼翼地扯著一蓬纏繞得很緊的枯藤,怕拽碎了賣不上價兒。
二埋汰這才看清,咧嘴嘿嘿一笑,顧不上腰疼,趕緊又彎下腰去,用手扒拉開那堆亂草,果然一綹顏色更鮮亮的枯藤露了出來。
他學著陳光陽的樣子,笨拙地用鐮刀背貼著根兒撬,手腕一抖,勁兒使大了點,“啪”一聲脆響,那黃金絲斷成了兩截,其中一小段還掉進了旁邊渾濁的小水洼里。
“哎呀臥槽!”二埋汰心疼得直嘬牙花子。
手忙腳亂地伸手去撈水洼里那節(jié)指頭長的枯藤,嘴里嘟囔著,“錢吶!這都是錢吶!”
“得,又埋汰一截兒?!?/p>
三狗子搖搖頭,把自己扯下來的那縷完整地放進麻袋,“說了多少遍了,光陽咋弄你就咋弄!你那爪子是鐵耙子啊?輕點!”
“知道了知道了!”二埋汰把濕漉漉、沾著黑泥的小段枯藤也塞進麻袋,毫不在意地甩了甩手上的泥水。
“螞蚱腿兒也是肉,這點也能賣塊八毛的?!?/p>
他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給自己鼓勁,重新埋下頭,瞪大眼睛在草根底下搜尋,仿佛要把每一寸泥土都看穿。
三人不再言語,甸子里只剩下鐮刀割藤的“唰啦”聲。
枯枝被扒開的“咔嚓”聲、沉重的喘息聲,以及偶爾驚起的幾只慌不擇路的瘦螞蚱蹦跶的聲響。
五十塊錢一斤的巨大誘惑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們心頭火熱。
暫時驅散了深秋的寒意和身體的疲憊。
汗水順著鬢角往下淌,在滿是灰塵的臉上沖出幾道泥溝。
忙活了快一上午。
日頭爬到了正當空,雖然沒啥暖和氣兒,但好歹亮堂了不少。
三人的麻袋都沉甸甸地鼓了起來,相互掂量掂量,估摸著各自都弄了有三十多斤。
陳光陽擦了把臉上的汗,看著麻袋,心里盤算著,這進度還行,加把勁,五百斤也不是沒可能。
“歇會兒吧,抽根煙,啃口干糧墊補墊補?!?/p>
陳光陽直起腰,感覺后腰像塞了塊生銹的鋼板,嘎嘣作響。
他從懷里掏出半盒壓癟了的“迎春”,自己叼上一根,把煙盒扔給就近的三狗子。
“哎呦,可算能歇會兒了,我這腰都快折了!”
二埋汰如蒙大赦,一把扯下那濕透冰涼、糊滿泥巴的手套,隨手甩在旁邊半枯的蒿草上,也顧不得臟,一屁股就坐在濕冷的泥地上,接過三狗子拋來的煙卷。
就著陳光陽劃著的火柴點著了,猛嘬一大口,濃烈的煙霧嗆得他一陣咳嗽,咳得臉通紅,眼淚汪汪,可臉上卻露出滿足的神情。
“讓你悠著點勁兒,你撅個腚跟拱地的豬似的。”
三狗子也找了塊相對干爽點的土坡坐下,拿出懷里揣著的硬邦邦的苞米面餅子,掰了一小塊塞進嘴里,費力地嚼著。
“你懂個屁!慢悠悠的,錢能飛你兜里?”
二埋汰不服氣地反駁,一邊啃著自己帶來的涼窩頭,一邊眼睛還不安分地往四周踅摸,仿佛那枯草堆里隨時能蹦出金條來。
他目光掃過離他不遠處的一片洼地。
那里地勢更低,蒿草長得尤其茂盛,枯黃發(fā)黑,足有半人多高,緊挨著一小片被枯草圍著的沙土帶,被荒草半遮半掩,看不太清下面什么情況。
洼地中央積著些渾濁的泥水,在陽光下泛著死寂的光。
“誒?光陽哥,三狗子,你們瞅瞅那邊!”
二埋汰突然眼睛一亮,指著那片茂密枯草深處,隱約有幾根比周圍枯草顏色更亮、更韌性的黃藤纏繞著幾根粗壯的枯蒿桿子,“那兒!那草稞子底下!黃澄澄的是不是?看著還不少!”
陳光陽和三狗子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
那片地方的枯草確實厚實,加上地勢低洼潮濕,藤蔓植物更容易存活,枯萎后留下的藤條也確實顯得更粗壯、顏色更鮮亮一些。
陳光陽點點頭:“嗯,像是有貨。二埋汰你眼神兒這回還行?!?/p>
二埋汰得了鼓勵,更來勁兒了,三口兩口把剩下的窩頭塞進嘴里,胡亂嚼兩下就咽了下去。
噎得直翻白眼,也顧不上喝水葫蘆里的涼水,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我去看看!指定是塊肥肉!”
他把抽了一半的煙往地上一摁,也顧不上撿起來,拎起腳邊的麻袋和鐮刀就朝那片洼地走去。
腳步因為興奮和剛才坐麻了的腿腳顯得有些栽栽愣愣,深一腳淺一腳,踩得枯草嘩嘩作響。
“你慢著點!那地方看著濕,別踩塌了!”
三狗子看他那急不可耐的樣子,忍不住提醒道。
陳光陽也皺了皺眉,看著二埋汰略顯踉蹌的背影,剛想開口讓他小心點。
話音還沒落,就聽那邊“哎呦……噗通!”一聲悶響,緊接著就是二埋汰變了調的驚呼。
“媽呀!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