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蹦嫘绱?,云澈縱心中無盡驚疑,也無法再追問。
這時,一抹純凈如夢的白影在云澈的身側(cè)緩緩浮現(xiàn),發(fā)出同樣仙若遙夢的聲音:“逆玄,你怎么變成……這般模樣?”
逆玄的視線落于白影,許久,才發(fā)生一聲帶著難以置信的呢喃:“黎……娑?”
“你居然依舊存在于世?”
黎娑回答:“雖然茍存,但已不復曾經(jīng)。關(guān)于你的一切,我有著九成的模糊與忘卻,但你的模樣……不該如此?!?br />
“呵呵?!蹦嫘Γ骸吧碇腥f劫無生,縱為創(chuàng)世神軀,亦被毒噬成將死的枯木??缡乐胤?,卻讓你看到我這般模樣,亦愧亦憾?!?br />
“不過……”逆玄輕輕一嘆:“我曾立諾于劫淵,終生不再與你相見。當年將劫兒托付于你,已是違諾。今時,又是一份對她的愧罪?!?br />
劫兒?
云澈稍稍一愕便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他與劫淵的女兒,紅兒與幽兒分離前的那個女孩——逆劫。
黎娑的身影緩緩淡化,直至完全消失,唯有她的聲音響起:“我的記憶和認知太過淡薄,無法憶起此事,深為抱歉?!蹦嫘⑿u頭,他有著對劫淵的愧疚,但何嘗沒有看到故友新生于世的喜悅:“天地翻覆,時代變遷,你已不再是曾經(jīng)的生命創(chuàng)世神,但你依然是曾經(jīng)的那個黎娑
,幾乎沒有任何的變化。”
“如今想來,末厄與我當年對你的那段執(zhí)念終是錯誤的。純圣如你,當如濁世之上的星辰,勝過一切的璀璨,卻不該為任何生靈觸及?!?br />
云澈:(當年真的圣潔無上到這般程度嗎?怎么現(xiàn)在的她……總覺得多少有點憨?)
“往昔種種,的確當如云煙永逝?!崩桄兜溃骸拔姨K醒于長夢,失卻了生命創(chuàng)世神的使命,卻又尋到了新的存世理由。如此,至少比之于你,我幸運太多?!?br />
“那真的再好不過?!蹦嫘睾投Γ骸暗糜讶缒悖碇f幸。只可惜,我命已隕,你當年的恩情,我已無從為報?!?br />
黎娑的神識觸碰了一下云澈:“他便是我存在于此世的理由,他承恩于你。那么,你對他之恩,便是還我之恩。因而對我,你無需有愧?!?br />
“……”以云澈對黎娑目前的了解,她說話總是無比的純正直白,絕不會暗隱什么深意。
但依舊聽得他一陣頭皮發(fā)麻。
好在眼前的逆玄只是一縷微弱的魂體。否則……就算他神性、涵養(yǎng)再好,就算他早已斷了對黎娑的執(zhí)念,依然保不住會生出將他拍死的沖動。
畢竟,他幾千萬年的執(zhí)著,都未能近她之身,得她之意。現(xiàn)在她卻親口說出此生……為一個凡族男子而存在……
果然,玄脈世界忽然出現(xiàn)了一段讓云澈無法不心悸的安靜。
他感覺到逆玄的神識在重新的審視他。
然后,他問出了讓云澈心驚肉跳的兩個字:“為……何……”
但馬上,未等黎娑回應,他已淡然一笑:“罷了,此世一切,又于我何干。你能找到新的‘理由’,何其之幸,我應當為你欣然大慰?!?br />
“理由……”他忽然喃喃而念:“平生不自知,‘理由’二字竟是那般奢侈之物。末厄如此,我亦如此……”
無法想象,逆玄當年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有如此感慨。
是曾經(jīng)……連活著的理由都找不到了嗎?
等等,末厄如此?
那誅天神帝末厄……難道也沒有了存世的理由?
他的壽終正寢……是郁郁而終?。?br />
當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到底發(fā)生了什么?。?br />
逆玄最后的魂息隨時都可能消散,當年的一切,也注定要就此被永恒埋葬嗎?
雖然有些冒犯,但面對隨時都會消散的邪神之魂,云澈已不能干看著這兩個創(chuàng)世神繼續(xù)這么聊下去。他出聲道:“逆玄前輩,我在神界之時,尋到了你所留下的銘文。你將一枚邪神種子沉下深淵,是擔心完整的邪神玄脈在凡靈的身上也會衍生出超越當今神界承受
界限的力量,從而可能導致新生神界再度秩序崩壞。”
“但我想,你還有一個目的,便是將一縷靈魂附于不會被任何力量湮滅的邪神種子上,從而隨著邪神種子落入深淵,以這種方式窺視深淵的異變。”“你說的沒錯。”逆玄頷首,隱約表露出一抹贊許:“在遙遠之世,我便已察覺到了深淵氣息的異常,但那時,我并未為之警覺,曾一度認為,那是隨著越來越多
罪神的沉下,而產(chǎn)生的氣息變動?!薄昂髞恚皨胫?,神魔皆滅,忽然沒有了魔與神的世界,原始的鴻蒙之氣,最精純的天地氣息,皆在向無之深淵流溢……速度之快,幅度之大,讓我想要忽視都
不能。”
云澈:(果然……)
“我曾想過躍下無之深淵,但余愿未了,未敢嘗試?!?br />
因為他必須留下自己的傳承,去阻滯未來會歸世的劫淵,豈可犯險身死。
“于是,如你所言,我將一縷神魂,蘊入力量之核中,隨它沉下深淵?!?br />
“力量之核未被深淵噬滅,這縷神魂得以留存。但一入深淵,與主魂的連接便已斷離,所窺之事,也注定無法傳予那個世界?!?br />
以這縷神魂的微弱程度,在深淵的這些年,神識外放的時間應該極少,基本都處在沉睡之中……但,一定曾窺得無數(shù)的隱秘。
依照陌悲塵的認知,在深淵,無人知道淵皇之名,只知他就是“淵皇”。
仿佛,他原本的名字,隱著什么可怕的禁忌。
而無論他是誰,他最根源的出身,毫無疑問只能是神魔時代的神或魔……且按照池嫵仸的推想,最可能是攜著魔族最強空間魔器的上位之魔。
存在于深淵的土之種子,一直隨于麟神之身。而麟神,曾近觸于淵皇。
深淵無人知淵皇。但邪神何許存在,淵皇層面再高,也不可能高過邪神。近觸之下,縱只是殘魂,亦可輕易識出。
云澈當下直接問道:“以邪神前輩這些年所見,創(chuàng)立此深淵之世的淵皇……究竟是何人?”
云澈語落之時,不知是否是錯覺,他從逆玄的眸光之中,捕捉到了一抹難解其意的朦朧。
足足數(shù)息,他才給了云澈回答:“筑造此世的,是我的罪孽。”
“……??”云澈的眼眸明顯放大了一分:“你說……什么?”
逆玄的言語那般簡短,他卻一個字都無法理解。
&nb /> “……”逆玄沒有再說話,而是閉上了眼睛,似乎在努力的將那段過往隔絕。
云澈本以為此次能觸碰到邪神殘魂,必能明晰很多心間的疑惑。
卻怎么都沒想到反而陷入了近乎錯亂的不解與茫然。
逆玄此時的樣子,讓他無法再開口追問……直到他的聲音重新響起于云澈的魂間:
“阻止他,一定要阻止他。”他看著云澈,神識一分悲愴,九分堅決:“讓一切的罪孽,就在此世終結(jié)。你可以做到……也只有你,可以做到?!?br />
“就算是,你對我神承之恩的報答?!闭J知錯亂,更完全不知淵皇究竟是誰,但面對逆玄此刻的注視,云澈雙眸凝芒,重重頷首:“我本就是為了阻止他而來,我也必定會做到……因為我的身后,沒有
退路?!?br />
“……好?!蹦嫘鍪祝俅伍]目:“若當真能在此世終結(jié),至少……不算是最壞的結(jié)局?!?br />
“你尚年幼,他已長成。這條路,注定漫長而艱難。你能將離散的力量核心重聚于身,足見你的意志,以及天命所向。”
“只是,不要太早的靠近于他,因為他可輕易識出……曾經(jīng)屬于元素創(chuàng)世神的力量氣息。”
“……!”云澈瞳孔微震。
這……意味著什么?
“好,感謝前輩的告誡?!彼荒苋绱嘶卮?。逆玄緩緩低語:“他曾經(jīng)的身份如何,早已不重要。我無法……也無顏提及。如今身在深淵的他,只是一個沉溺于執(zhí)念的失心游子,他需要被阻止,被拯救……此
番重擔,便托付于你?!?br />
“我的時間,也將盡了?!?br />
聲音弱下,他的魂影,也在這時逐漸的模糊。
“等等!”云澈迅速將意識從迷亂中抽離,急切出聲:“逆玄前輩,先不要走!”
說話之間,他意念連動,將紅兒與幽兒的魂影移至了他的身側(cè)。
一模一樣的身軀,一模一樣的面孔……只是不同的眼眸,不同的發(fā)色,不同的魂息。
逆玄定在了那里,他的魂影在淡化,但眸光卻怔怔的定格在兩個女孩的身上,不愿有瞬間的疏離。
紅兒打量著這個奇異的世界,又很自然的向云澈問起近在眼前的老人:“這個奇怪的地方……還有這個奇怪的老爺爺是誰呀?”
與她的反應截然相反,幽兒整個人定在了那里,目光如逆玄一般怔然。直到某一刻,那個已闊別太過遙遠的靈魂印記被重重觸動。
她嫩唇開合,發(fā)出艱澀的輕音:“父……親……”
“欸???”紅兒咻的轉(zhuǎn)眸,瞪大著朱紅色的星眸看著幽兒。
“……”逆玄的魂影在顫抖,在飄忽。若神魂有淚,他早已泣難成音。
“紅兒?!痹瞥豪^她與幽兒的小手,很是鄭重的道:“他叫逆玄,是你的父親,你真正的父親。”“這樣哦……”紅兒打量“老爺爺”的目光一下子變得格外認真起來,然后臉兒上綻開一個歡欣的笑顏:“你好哦父親,我是紅兒。神曦姐姐和白色大姐姐都說我以前
還有個很奇怪的名字,叫碗壺……是因為我太喜歡吃了嗎?”
“……”逆玄看著她們,魂影依舊在顫抖,也依舊無法發(fā)出聲音。
“原來,我真的也有父親和母親?!奔t兒很是開心的笑著:“我還以為主……唔……唔唔唔唔!”
早有準備的某主人及時的封住了她的嘴巴,然后面不改色的道:“什么豬貓鵝狗的,深淵里沒有這些東西,還不快到你父親身邊去?!?br />
在云澈一把將紅兒推過去時,幽兒已是輕飄飄的來到了逆玄身前。
她伸出小小的手兒,試探著觸碰向父親,卻只能戳開一抹如水泡般的虛影。
晶瑩的淚珠從她雪白的臉兒上緩緩滑落,一滴又一滴,無法停止。
當年,父親將她放在了那個黑暗而孤獨的世界,陪伴她的,只有一大片幽冥婆羅花。
后來,他去看過她很多次。最后一次,他給了她一枚漆黑的光星,說了很多的話,然后……便再沒有回來。
逆玄緩緩伸出顫抖的手掌,想去捧起女兒的淚珠……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一顆顆這世間最璀璨,卻又最摧心的水晶穿掌而過。
“父親?!奔t兒也飛了過來,更近距離的看著逆玄,晶瑩的朱眸里滿是探究與好奇:“為什么你的頭發(fā)這么長,胡子這么長,還這么大大的一蓬?!薄昂塘饨憬阏f,父親和母親是世界上最親近的人??墒悄赣H偷偷的走掉了,父親……你不會偷偷走掉的對嗎?以后,是不是就會多一個人經(jīng)常給我送好吃的東西?
”
云澈側(cè)過目光,緩緩的吐了一口氣。紅兒對“母親”與“父親”概念的認知,和常人顯然有著很大的不同。但無論認知如何偏頗,對親情的渴望,總是會深埋在所有生靈的血脈之中,任何方式,任何時
間與空間都無法真正斷除。
逆玄看著幽兒,看著紅兒,輕輕的道:“我……不配為父……我將你們帶來世界……卻又將你們……推入深淵……”
“欸?深淵?不是哎,深淵是主人自己跳下來的,才不是你推下來的?!奔t兒糾正道。
“~!@#¥%……”云澈伸手捂臉……這倆字還是被她給蹦出來了。逆玄的魂影已成霧狀,他似未聽清紅兒口中的“主人”二字,他以最后的魂息,最后的聲音,給予著女兒最后的愛憐:“待罪孽終結(jié)……會有人代替我和你們的母親
,帶你們看遍此世本該有的美好……代替我們……彌補你們?nèi)笔У囊磺小?br />
云澈鄭重道:“我以此身為誓,那個人,一定會!”
“至于父親和母親……忘卻也好……偶爾記起也好……只愿你們此生……永…恒…安…樂……”
逆玄的魂影這一刻徹底的散滅,化作無數(shù)枚逐漸淡去的光星。
而這些光星快速的飛向云澈,然后盡數(shù)消融于他的魂海之中,并帶起一抹溫和的聲音:
“云澈,謝謝你……我已無憾?!?br />
云澈閉目幽嘆……你的恩情,我萬世難還,何德何能承你之謝?!皻G?消失啦?是不是又和母親一樣,偷偷的走掉了吧……幽兒,你又哭了……不要哭了好不好,看到你哭,我忽然好難過……嗚嗚……我……忽然也好想哭……嗚
……嗚哇哇哇!”
云澈走過去,一左一右將紅兒和幽兒抱在臂間,輕輕的安慰著。而就在這時,那些飛入云澈魂海的光星,在他的意識中鋪開一幕幕遙遠的畫面……
明月小說網(wǎng) > 逆天邪神云澈全文完整版 > 第2023章 迷霧
第2023章 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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