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郁結(jié)于心多年,身體受損比較嚴(yán)重,好在最近郁結(jié)之氣散得差不多了,只要好生調(diào)養(yǎng)一段時間,應(yīng)該就沒問題了?!?p>“他還能活多長時間?”這才是陸老爺子關(guān)心的問題,之前的大夫可是下了決斷,說姜國柱最多兩年。
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一年多,因此,姜國柱病了之后,陸老爺子才會擔(dān)心姜國柱是油盡燈枯。
這次,聽說孫子給姜國柱找了大夫,他甚至想辦法將姜國柱的隨身醫(yī)生想法子給調(diào)走了。
“好生調(diào)養(yǎng),再長不敢說,七八年應(yīng)該可以?!?p>聽到七八年,陸老爺子一個趔趄,差點(diǎn)摔倒。
七八年?
戚大夫以為陸老爺子對這個時間不滿意,還在耐心解釋:“老爺子,姜老前些年虧空太厲害了,要不是他的郁結(jié)之氣已經(jīng)散去,就連這七八年也是沒有的?!?p>“謝謝你啊,戚大夫,你要是能讓那老家伙多活上七八年,你就是我的恩人啊!”
陸老爺子激動得不得了,以至于讓戚大夫都開始疑惑了。
這兩位老人家的關(guān)系這樣好嗎?
到了這個位置,還能有如此親近的關(guān)系,兩位老人家果然是值得敬仰的。
“能為姜老治病,是我的榮幸,陸老,您身上也有一些暗疾,不若我現(xiàn)在也為您診脈調(diào)理一二?”
如果能為這兩位調(diào)理身體,他也算不枉此,不辜負(fù)這一身醫(yī)術(shù)了。
陸老爺子還有遲疑,何婉儀勸說幾句之后,也就答應(yīng)了。
接下來的日子,小桃子每天都會去姜家陪伴姜老太爺。
一邊是藥物調(diào)理,一邊是心情越來越愉悅,姜老爺子的氣色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
之前那些以為姜老爺子很快就會油盡燈枯的人傻眼了。
這日,陸家老爺子又帶著小桃子到了姜老爺子家里。
“姜太爺爺!”看到姜國柱,小桃子松開陸老爺子的手,歡快地跑過去。
“哎喲,我的小桃子來啦!”姜老爺子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計,張開雙臂接住撲過來的小身影,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想死太爺爺了!”
陸老爺子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幕,心里酸得直冒泡。
“昨天才見過,今天這話你也好意思說?!?p>“古人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還不興我文藝一下?”姜老爺子挑眉說道。
陸老爺子挺直腰板走進(jìn)院子,努力掩飾眼里的嫌棄。
小桃子卻渾然不覺兩個加起來一百多歲的人酸得冒泡,興奮地展示著她帶來的棗泥糕:“姜太爺爺,這是王奶奶做的,可好吃了!我特意給您帶的!”
“哎喲,我們小桃子真貼心!難怪太爺爺就喜歡你呢?!苯蠣斪有Φ煤喜粩n嘴,接過糕點(diǎn)咬了一口,“嗯,真甜!比上次那個還香!”
陸老爺子在一旁干坐著,心里暗想:上次?上次小桃子給他帶了什么?他怎么不知道?
“陸老弟,你也嘗嘗?小桃子的小手手拿過的糕點(diǎn),味道就是好。”姜老爺子把糕點(diǎn)遞過來。
“不必了,小桃子每天喂我吃好多東西,都習(xí)慣了!“陸老爺子的意的不行。
小桃子才不管兩個人打機(jī)鋒,跑到姜老爺子身邊,利索地爬到他的膝蓋上。
“太爺爺,今天給我編什么啊?小老虎還是小豹子?”
“小桃子喜歡什么,太爺爺就給我們小桃子編什么?!?p>小桃子歪著小腦袋想了好一會兒說道:“想要軍功章。”
陸老爺子聽到小桃子這么說,樂了,直接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一看,里面正是一枚軍功章。
“要什么草編的軍功章啊,太爺爺有現(xiàn)成的,這是太爺爺當(dāng)年打仗時得的,就給你了,不過,你的保管?!?p>小桃子眼睛一亮,立刻湊了過去。
姜老爺子見狀也不甘示弱:“當(dāng)誰沒有軍功章呢,走,小桃子,咱們?nèi)浚珷敔斀o你看多多的軍功章。”
一時間,兩位老人像兩個爭寵的孩子,想法子吸引著小桃子的注意力。
三個人一起到了姜老爺子的書房里,姜老爺子打開柜子,從里面拿出好些個大大小小的盒子,一個個打開給小桃子看。
“小桃子啊,這是1938年,太爺爺在……”
姜老爺子如數(shù)家珍一樣,開始給小桃子講述這些軍功章的來歷。
講起當(dāng)年的戰(zhàn)斗故事,姜老爺子雖然語氣依舊嚴(yán)肅,但為了吸引小桃子,特意加入了一些生動的細(xì)節(jié)。
小桃子聽得入迷,時不時發(fā)出驚嘆聲。
陸老爺子也因?yàn)榻蠣斪又v的這些故事,陷入過往的回憶里,不時插話補(bǔ)充一些歷史背景,兩人竟意外地配合默契。
故事講到一半,小桃子突然說:“姜太爺爺,您能用草編一個小戰(zhàn)士嗎?就像故事里那個勇敢的叔叔一樣的!”
姜老爺子先是遲疑了一下,隨后欣然應(yīng)允,手指靈活地翻飛起來。
陸老爺子看著忽然覺得眼睛十分酸澀,眼淚差點(diǎn)兒落下來。
故事里的那些人,很多都已經(jīng)不在世上了,他們分開已經(jīng)幾十年了,也不知道,他們在另外一個世界過得好不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姜國柱手中的戰(zhàn)士編好了,雖不算栩栩如生,但也十分神似,且威風(fēng)凜凜。
小桃子驚喜地接過,開心地歡呼:“太棒了!這就是真正的英雄,我要帶著他去外面看看我們的幸福生活!”
兩位老人顯然都沒有想到,小桃子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這孩子,真是太乖巧,太有心了。
“好,太爺爺帶著你去?!?p>“我們一起去,帶著我們的戰(zhàn)友,看看這美好的生活?!?p>小桃子拍手笑道:“兩位太爺爺都最厲害了!我最喜歡你們了!”
姜老爺子笑了起來:“我們兩個老頭子爭什么呢,真是越活越?jīng)]出息了。我們能活著,已經(jīng)是上天的恩賜,是戰(zhàn)友的庇佑?!?p>陸老爺子搖搖頭笑道:“還不是因?yàn)樾⊙绢^太可愛了,你是不知道,我家里那些臭小子,一個個淘氣的,我都沒眼看,好不容易有了這么個嬌嬌軟軟的小姑娘,就怕你和我搶。”
“每天能看看這丫頭,我就滿意了,讓她在你家里生活,對她的將來更好?!?p>姜國柱如何能不明白,陸家兒郎多,如果能讓小桃子和哥哥們處好關(guān)系,對小丫頭將來,大有裨益,他怎么會為了自己的私心,讓小丫頭來陪他這個行將就木的老家伙呢?
“你放心,就算小丫頭生活在你這里,我家那幾個小子也會一直護(hù)著她。”
晚飯,姜國柱是在陸家一起吃飯的。
陸家的幾個男娃也都在家里。
姜國柱看著幾個男娃把小桃子當(dāng)寶貝一樣的捧著,甚至比陸家的長輩對小丫頭還寵溺,總算放心了。
其實(shí),小桃子也有難過的時候,到了夜里,躺在陌生的大床上,她就格外的想媽媽溫柔的聲音,想爸爸寬厚的懷抱,想家里那張小床,甚至想那些吵吵鬧鬧的小朋友。
小桃子會偷偷地哭,可是,她也知道,她只能悄悄地哭,不能哭出聲,不能給大人們添麻煩。
小桃子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可實(shí)際上,陸家的人都很細(xì)心,自然發(fā)現(xiàn)了。
“小桃子,外面打雷了,太爺爺一個人有點(diǎn)害怕,想找小桃子陪著太爺爺一起睡,可以嗎?”小桃子正在偷偷抹眼淚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陸老爺子的聲音。
小桃子趕緊擦干眼淚,不想讓陸老爺子看到自己的眼淚:“太爺爺,小桃子可勇敢了,一點(diǎn)都不害怕?!?p>小丫頭說話的時候,甚至哈拍拍胸脯。
月光透過窗戶,陸老爺子看著這樣可愛的小娃娃,沒忍住將她抱在懷里。
“想爸爸媽媽了?”陸老爺子輕聲問道,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小桃子咬著嘴唇,猶豫了一下,終于點(diǎn)點(diǎn)頭,眼淚又涌了出來:“我……我好想他們。但是我答應(yīng)過媽媽要做勇敢的小寶寶……”
陸老爺子嘆了口氣,輕輕撫摸著小桃子的頭發(fā):“勇敢的寶寶也是可以哭的,沒事,太爺爺看不見?!?p>這句話像是打開了閘門,小桃子撲進(jìn)老人懷里,大哭起來。
陸老爺子笨拙但溫柔地拍著她的背,就像多年前哄自己兒子那樣。
“太爺爺……爸爸媽媽什么時候來?。俊笨蘖艘粫?,小桃子抽抽搭搭地問。
“很快的,小桃子再耐心等等,爸爸媽媽很快就來了?!标懤蠣斪虞p聲安慰:“小桃子要是實(shí)在想念他們,明天太爺爺帶你給他們打電話。”
得到了陸老爺子的承諾,小桃子瞬間就不哭了:“我不能哭,不能讓爸爸媽媽擔(dān)心。太爺爺,走,小桃子哄著您去睡覺……”
大義凜然要哄著陸老爺子睡覺的小姑娘頭放在枕頭上就睡著了,陸老爺子為她掖好被角,臉上露出柔和的笑。
很快,陸老爺子也睡著了,這個晚上,陸老爺子睡得格外安心。
第二天一早,小桃子是被院子里的廣播聲吵醒的。
醒來的時候,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昨天晚上,好像是和太爺爺一起睡的。
太爺爺是怎么說的來著?
太爺爺說,打雷了,有點(diǎn)害怕,她才陪著太爺爺一起睡的。
可是,昨天晚上打雷了嗎?
她好像沒聽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