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醫(yī)生已經(jīng)在樓下等著了。
姜海棠下樓,他仔細檢查了姜海棠左臂的傷口,輕輕按壓周圍組織,又詢問了疼痛感和活動情況。
“恢復(fù)得不錯,比昨天要好上一些,不過,還是要多加注意。”王醫(yī)生點點頭,用鑷子夾起浸了紅藥水的棉球小心擦拭。
“王醫(yī)生,需不需要縫合一下?”何婉儀看著姜海棠傷口上的腫脹消得差不多了,問道。
“不用了,看樣子能夠愈合。到底是年輕人,底子好。傷口炎癥消退。就是新肉長的時候有點癢,忍著點,千萬別撓。”
他一邊說著,一邊給姜海棠的傷口上了藥后,換上干凈的紗布重新包扎好。
“謝謝王醫(yī)生。”姜海棠道謝。
“謝什么,你可是為國家才受傷的,照顧你是應(yīng)當?shù)??!蓖踽t(yī)生收拾好藥箱,笑瞇瞇地對姜海棠說道。
昨天,陸老爺子讓他給姜海棠這個還沒有過門的孫媳婦看病的時候,他其實挺驚訝的,甚至覺得,陸老爺子這是糊涂了。
可是,等他離開陸家之后,通過一些途徑,知道了姜海棠受傷的原因之后,才覺得自己狹隘了。
陸老爺子那樣的人,以前都不曾假公濟私過,現(xiàn)在怎么可能糊涂?
姜海棠是立了功的人,而且,受傷的原因不對外公布,自然是他幫忙看病最好。
“按時換藥吃藥,傷口注意別沾水,也別提重物。營養(yǎng)得跟上,家里人要多盯著點,多吃點雞蛋、瘦肉,有骨頭湯最好?!?/p>
“您放心,虧不了她?!焙瓮駜x笑著應(yīng)下。
“我明天再過來?!焙瓮駜x送王醫(yī)生出門,又是一番道謝。
回到客廳,何婉儀看著姜海棠略顯蒼白的臉,心疼道:“聽見大夫說的了?好好養(yǎng)著。中午想吃什么?媽給你做?!?/p>
“媽,您別忙了,家里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姜海棠連忙說。
她知道陸家條件雖好,但在這個年代,物資供應(yīng)也是有限的,何婉儀總想給她開小灶,一大家子人要是有意見就不好了。
“行,那中午熬點小米粥,蒸個雞蛋羹,再炒個青菜?!焙瓮駜x盤算著,“你大嫂昨天托人弄了點筒子骨,晚上給你燉湯?!?/p>
姜海棠心里暖暖的,這種被家人細致關(guān)懷的感覺,讓她緊繃的神經(jīng)徹底放松下來。
“你別在這里待著了,趕緊回房休息去,你這個傷口得快點好起來,我們才好計劃婚事?!焙瓮駜x溫柔地笑著催促姜海棠。
雖然說,胳膊上的傷口不影響舉辦婚禮,可到底是新婚,誰也不想留下遺憾不是。
接下來的幾天,姜海棠的生活規(guī)律而充實。
白天,趁著家里人都去上班上學(xué),她就在自己住的房間里,伏在書桌前,認認真真地梳理著在夜夢空間中汲取的知識。
她用的是最普通的橫格信紙和英雄鋼筆。
墨水瓶放在一旁,筆尖劃過紙張,發(fā)出沙沙的輕響。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桌面上,照亮了紙上那些逐漸成型的復(fù)雜公式、結(jié)構(gòu)草圖和技術(shù)要點。
看著寫滿字的紙張一張張地增加,姜海棠很有成就感。
尤其讓她有成就感的是她在夜夢空間的書房里,找到了與冶煉相關(guān)的書籍,內(nèi)容正好與施耐德提供的那份圖紙相關(guān),是施耐德那份圖紙的延伸和補充。
這些天,每天晚上,姜海棠都遨游在知識的海洋里,但如此一來,她的壓力就更大了。
她要從浩瀚星海一般的知識中甄別、提煉出最符合當前華國工業(yè)基礎(chǔ)、能夠最快落地轉(zhuǎn)化的部分才行。
“熱軋過程中的溫度控制梯度……冷軋機的輥縫精度補償算法……連鑄連軋的銜接工藝……”姜海棠低聲念著,筆尖飛快地移動。
她嘗試用最簡潔、最符合當下工程語言的方式記錄下來。
有些過于超前的概念或精密計算,她則用自己才懂的符號或隱喻標記,留待未來時機成熟時再深入研究。
精神高度集中時,時間過得飛快。
往往一抬頭,已是日上中竿或夕陽西斜。
她的手腕和脖子有些發(fā)酸,受傷的左臂也隱隱提醒著她需要休息。
到了這時候,她便會放下筆,在房間里慢慢踱步,或者走到窗邊,看看樓下小院里的花花草草。
現(xiàn)在是夏天,小院子生機盎然,和過年時候完全不一樣。
姜海棠在這里難得感受到了歲月靜好的安逸。
她覺得,如果能一直如此,未嘗不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
晚餐是全家人聚在一起的溫馨時刻。
陸老爺子會詢問她傷口的恢復(fù)情況,何婉儀則不停地給她夾菜添湯。
這日,袁一楠回來之后,帶來了一些關(guān)于D國的消息。
根據(jù)袁一楠了解到的信息,施耐德近期連續(xù)對漢斯及其集團動手,漢斯集團損失巨大,被幾大家族瓜分了大部分的產(chǎn)業(yè),而漢斯本人則被關(guān)了起來。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漢斯可能在幾年之內(nèi)出不來了。
姜海棠沒想到,施耐德竟然是一個如此殺伐果斷的人。
不過也是,施耐德家族已經(jīng)是幾代單傳了,偏偏漢斯竟然讓人對埃爾文動手。
可以說,漢斯這一次是求錘的錘了。
姜國柱這些天也時常過來探望,每次過來的時候,都會給姜海棠帶過來一些補品。
姜國柱級別高,享受的待遇不低,他基本上是把自己能弄到的所有好東西都送到了陸家來。
“老姜啊,我們家不會虧待海棠這丫頭的,你這樣天天送東西,算怎么回事?”
陸老爺子有些生氣了,覺得老朋友這是看不起自己,擔心自己虐待未來孫媳婦。
“好好的,怎么還急眼了?這都二十年了,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現(xiàn)在孫女就在我面前,我還不能相認,多送點兒吃的喝的咋了?怎么你還破防了?”
陸老爺子一想,確實是這么個道理,大半輩子的孤家寡人了,到了最后,只知道兒子兒媳犧牲了,連犧牲的原因都不清楚,老姜也著實有些可憐。
好不容易找到了孫女兒,怎么可能不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我這不是想著,等過兩天,海棠去了你家里,你拿不出好東西讓孩子吃嘛!”陸老爺子只能硬生生地找了一個看似合理的理由。
“你說的也有道理,明天我過來就不帶東西了,你可不能虧待了海棠,記得讓人給她熬雞湯!”姜國柱還是很不放心地叮囑了幾句。
陸老爺子嫌棄的看了他一眼:“你這話說的,我級別不比你低,你有的待遇我都有,這些天,就緊著海棠一個人?!?/p>
姜國柱滿意了,起身找自己孫女兒去了。
他雖然從心底里心疼孫女兒,可是每次見到了,其實并不怎么多說話,就是默默的坐在身邊看著孫女兒。
看著她氣色一天天好起來,姜國柱眼神里是滿滿的欣慰。
姜國柱進來的時候,姜海棠正在整理一份關(guān)于高爐噴煤技術(shù)的要點,思路卡在一個關(guān)鍵參數(shù)的計算上。
她揉著額角,感覺有些疲憊。
姜國柱端著何婉儀洗好的水果進來,就看到孫女眉頭緊皺。
“海棠,這是怎么了?遇到難題了?”
姜海棠點點頭:“有一點,不過沒關(guān)系,爺爺,你要照顧好自己,別總想著我,我會擔心您的?!?/p>
“歇會兒,吃點水果,我現(xiàn)在身體好著呢,醫(yī)生說,再活上十年八年的沒啥問題?!?/p>
這是實話,醫(yī)生確實是這么說的。
甚至,醫(yī)生還很驚訝,怎么姜老爺子的身體忽然之間就好起來了?明明之前都覺得他生無可戀,沒有一點求生的欲望。
這才只有短短的幾個月時間,身體就大好了?
姜海棠看著姜老爺子氣色不錯,笑著說:“爺爺,您要好好的,我這么多年沒有人關(guān)心疼愛,還想多在您膝下承歡幾年呢?!?/p>
姜老爺子看著孫女兒面前堆滿寫滿字跡的紙張,心疼又驕傲,這孩子,太要強了,每天督促她休息,可是她到只要回房,就不停地寫寫畫畫。
“你這孩子,養(yǎng)傷也不閑著,還說教爺爺不知道保重身體?!?/p>
姜海棠拿起一個蘋果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讓她精神一振。
“爺爺,我這次去D國,感觸不少,要是不及時地寫下來,我怕時間長了就遺忘了?!?/p>
忘肯定是不會忘記的,可是,姜海棠覺得,可用的時間太少了,她必須抓緊每一天的時間才行。
姜老爺子點點頭:“你說的也是,那你可不能太辛苦,傷還是要認真養(yǎng),養(yǎng)好了才好當美麗的新娘子。”
“良辰明天下午的火車到京,你明天晚上就帶著小桃子去我們家里住著。爺爺這些年一個人,可盼著有孩子到家里來?!?/p>
這是兩位老爺子之前就商量好的事兒,姜海棠倒是沒擔心陸家這邊不同意。
她點點頭:“好,爺爺!小桃子在家的時候,還給您畫了好多畫兒呢,也不知道這一次會不會帶過來?!?/p>
想起小桃子,姜海棠的眼底眉梢都是笑意。
有些日子沒見小家伙了,也不知道看到自己,小家伙哭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