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江很少發(fā)朋友圈,就算發(fā),也只是轉發(fā)公眾號上與公司相關的內容
今天是他第一次發(fā)私人內容,還是他自己的精修照。
于是在他發(fā)出去的短短十分鐘內,點贊達到了四千多,評論三千多條。
評論內容幾乎全部都是在夸他帥,一水的“帥”、“真帥”、“葉總真帥”,“三公子帥爆了”。
私人消息上百條,群消息一直閃個不停。
段正清:【操!三哥你是不是被白家扣押了?】
段正清:【你現在怎么樣?需要我?guī)诉^去嗎?】
謝昆琦:【???】
謝昆琦:【三哥,看到消息速回!】
李秘書:【葉總?】
李秘書:【葉總,是您本人發(fā)的嗎?】
林彥:【三哥?】
林彥:【三哥是你嗎?你是不是在緬北遇到危險了?】
林坤:【葉總?】
林坤:【發(fā)生什么事了?】
顧景深:【我日!什么情況?】
顧景深:【你被盜號了?還是被綁架了?】
顧景深:【有事一定要說,兄弟砸鍋賣鐵也要救你!】
傅宗陽:【???】
傅宗陽:【你丫的遇到什么事了?】
傅宗陽:【看到消息速回!】
顧山河:【是不是遇到事了?】
顧山河:【有危險一定要告訴兄弟!】
顧山河:【老子開殲-20去救你!】
葉封侯:【三哥,怎么回事?】
葉封侯:【是公司業(yè)務出問題了嗎?】
葉封侯:【缺多少錢?】
葉文山:【老三?】
葉文山:【你在東南亞被綁架了?】
葉晗:【老三,怎么回事?】
葉晗:【是不是遇到麻煩了?】
葉晗:【有難處一定要跟家里人說,別一個人硬抗。】
葉晗:【咱葉家還沒落魄到需要你出賣色相維持公司運營?!?/p>
鐘可:【那些照片是你自己發(fā)的嗎?】
葉榮祥:【發(fā)生什么事了?】
葉開禮:【三叔你中邪了?】
葉開禮:【還是被哪個部落的酋長看上了?】
五爺:【兄弟,什么情況?】
五爺:【有事吱一聲!】
馮逸:【葉總這氣度,真是天人下凡!】
……
同學、朋友、曾經的戰(zhàn)友,公司的其他總監(jiān)、總經理等,以及各行各業(yè)的合作伙伴,至少一兩百人,全都給他私發(fā)消息,問他是不是遇到事了?
葉江因為從沒發(fā)過私人相關的內容,所以剛才發(fā)的時候忘了設置僅溫如許可見,直接發(fā)成了公開內容,才會出現這種戲劇性的畫面。
在收到消息后,葉江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常識性的錯誤,這時候再刪除,就顯得更詭異了。
不得已,他在朋友圈公開回了條內容:是本人,謝謝大家的關心。
謝昆琦和林彥等人,給葉江發(fā)完消息后,又立馬發(fā)消息問閻浩。
閻浩直接在群里回復:【三哥沒事,大家不用擔心,他只是拍了幾張日常照?!?/p>
謝昆琦:【@蒼鷹,???】
蒼鷹是閻浩的昵稱,也是他曾經在特種部隊的代號。
謝昆琦在群里甩出一張葉江穿著白襯衣、藍色格紋馬甲,單手插兜,另一只手搭在船舷上,身體斜倚著欄桿,站在甲板上看海的精修照。
謝昆琦:【你管這叫日常照?】
林彥:【三哥怎么突然照起藝術照來了?】
顧景深:【遇到新歡了?】
傅宗陽:【他是不是被下了東南亞降頭術?】
閻浩:【別亂猜了,三哥好著呢。】
葉江:【@林彥@謝昆琦,都沒事干了?】
謝昆琦:【@葉江,三哥,該不會是溫如許加你好友了吧?】
-
溫如許通訊錄上的好友人數不多,總共才三百多個,大多數都是同事,以及一些合作過的甲方老板,演員等。
因此她刷朋友圈時,很快就刷到了葉江發(fā)的動態(tài)。
看到他發(fā)的那些照片,溫如許跟謝昆琦他們是一樣的想法,以為這男人遇到事了?
以她對葉江的了解,他從不在任何社交軟件上發(fā)自己的照片,連個背影都不會發(fā),更何況是這種一看就特地擺拍的精修藝術照。
溫如許壓根沒想到葉江是故意發(fā)給她看的,她也以為葉江是遇到什么事了。
中午她給葉江發(fā)文件,發(fā)完等了一下午也沒等到葉江的回復,卻不料晚上會看到他在朋友圈曬照片。
這種情況太反常了,反常得有點詭異!
難不成他遇到危險了?
看照片背景應該是在東南亞,難道他被東南亞大毒梟綁架了?
一想到葉江現在有可能遇到了危險,溫如許心里不免有些擔憂。
猶豫一瞬,她還是給他發(fā)了消息。
【你沒事吧?】
發(fā)完后,她剛把手機放下,便收到了葉江的回復。
葉江:【有事?!?/p>
溫如許拿起手機回復:【什么事?】
葉江:【遇到了一個狠心的歹徒。】
溫如許絲毫沒懷疑葉江的話,畢竟當年她就是替葉江擋刀才離開他的。
她以為葉江再次被人暗殺,連忙回道:【受傷了?】
葉江:【嗯?!?/p>
溫如許:【傷了哪里,嚴重嗎?】
葉江:【心被傷了,五年沒愈合?!?/p>
意識到自己被戲弄了,溫如許沒再回,直接把手機扔到了沙發(fā)上。
她站起身準備去廚房倒杯水,剛站起來,還沒走,扔在沙發(fā)角的手機響了。
溫如許轉身拿起手機,看到是葉江打來的語音電話,想都沒想,直接掛斷。
然而她掛了沒一會兒,葉江再次打了過來。
她又掛,葉江又打。
反復三次后,葉江發(fā)了條消息:【要么接語音,要么我把剛才的對話截圖發(fā)朋友圈,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在關心我?!?/p>
溫如許:【……】
溫如許強忍著拉黑他的沖動,咬牙切齒地回復:【葉江,你還是跟以前一樣無恥!】
葉江:【許許,我想你,很想?!?/p>
葉江:【想得哪哪兒都痛。】
葉江:【乖寶,接一下語音,我想聽聽你的聲音,就聽一會兒,一分鐘也行?!?/p>
溫如許:【你再說這種話,我就把你刪了?!?/p>
葉江:【好好好,我不說了,別刪?!?/p>
溫如許沒再回消息,直接屏蔽了葉江的朋友圈,也不讓葉江看她的朋友圈。
盡管她從不在朋友圈發(fā)照片,偶爾發(fā),也只是發(fā)一些劇組宣傳照,即便這樣,她也不想讓葉江監(jiān)視她。
或許是當年被葉江監(jiān)視怕了,在她心里留下的陰影實在太深了。
她現在不想讓葉江監(jiān)視她的任何行為,就算是跟工作相關的事情也不想讓他看到。
葉江并不知道溫如許屏蔽了他,接下來的日子,他每天都發(fā)一條僅溫如許可見的動態(tài),有時候是發(fā)一些暗戳戳的告白內容,有時候是發(fā)他自己的照片。
他連發(fā)了七天,然而溫如許一條都沒看,純屬拋媚眼給瞎子看。
他不光故意發(fā)動態(tài)給溫如許看,每天還密切關注溫如許的動態(tài),只是每次點進去看,都是兩條橫杠夾著一個小圓點。
直到第八天,葉江回了北城,和顧景深、傅宗陽他們一起吃飯,從顧景深那里才知道,溫如許屏蔽了他。
起因是顧景深刷朋友圈看到了溫如許發(fā)的動態(tài),其實也就是一組宣傳照,他看到時順嘴說了句。
“難怪三哥對溫如許念念不忘,以前沒覺得她有多好看,現在一看,確實很漂亮,相貌身材氣質,每一樣都很頂,絲毫不比這些女演員差,甚至更勝一籌?!?/p>
說著話,他將溫如許發(fā)的那組宣傳照給坐在旁邊的傅宗陽看。
傅宗陽隨意瞥了眼,真誠地夸道:“她本來就漂亮,當年只是太小了,還沒徹底長開,所以不驚艷。你想啊,她要是不漂亮,三哥能喜歡嗎?”
葉江不動聲色地拿出手機,點開溫如許的朋友圈,發(fā)現依舊是兩條橫杠夾著一個小圓點。
這下他才知道,溫如許把他屏蔽了。
因為在這之前,他從沒單獨點開過任何人的朋友圈,壓根兒不知道這種情況是被屏蔽了。
飯局散場后,幾人各自坐車離開。
葉江一身疲憊地坐進車里,感覺脖子被勒得很難受。
他仰起頭,煩躁地拽了拽領口,想把領帶拽掉,卻發(fā)現根本沒系領帶。
原來勒住他的不是領帶,而是那一股“從始至終都得不到的”遺憾。
人終將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葉江忘了是在哪里看到的這句話,但這一刻,這句話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他年少成名,志得意滿,少年時期沒有任何遺憾,反倒是在二十八歲,臨近而立之年時,遇到了困他八年的情劫。
眼看著已近不惑之年,他卻困在二十八歲的那場雨里走不出。
又下雨了。
涼薄凜冽的秋雨。
車堵在擁擠的街邊,葉江半闔著眼靠住座椅,在淅淅瀝瀝的雨水聲中,突然夾雜著斷斷續(xù)續(xù)的清脆童聲。
“君問歸期,君問歸期未有期?!?/p>
“巴,巴山夜雨,巴山夜雨漲……”
車窗降下,葉江目光凜冽地看向坐在飯館門口背詩的小男孩,陰沉著臉將《夜雨寄北》完整地背了出來。
“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p>
背完后,葉江冷聲罵了句:“蠢豬!”
小孩愣了下,哇一聲哭了出來,轉頭哭訴:“媽媽,有個怪叔叔罵我!”
開車的老劉忍不住咳了聲。
葉江眼皮一掀,眼神凌厲地看著老劉的后腦勺:“怎么,你會背?”
老劉連忙搖頭:“不,不會背?!?/p>
葉江:“這么簡單的詩都不會背,你是豬嗎?”
老劉:“……”
葉江:“明天早上把這首詩背下來,背不下來自己卷鋪蓋滾蛋!”
老劉握著方向盤的手用力收緊,重重地點了點頭:“好!葉總放心,我一定連夜背下來?!?/p>
葉江:“李商隱的《夜雨寄北》,記住了。”
老劉:“好的,葉總?!?/p>
回到家,葉江撐著傘來到后院,看著被秋雨澆打的柿子樹,原本結了霜的柿子,大半都已經掉落,只剩幾個干癟的柿子,稀稀拉拉地掛在樹枝上。
“我問過店家了,這是嫁接苗,三到四年就能開花結果?!?/p>
少女柔美的臉出現在眼前,一雙桃花眼虔誠又迷人。
“生日快樂,愿三哥事事如意?!?/p>
可種下柿子樹的第二年,她便離開了他。
此后五年,她再也沒回來過。
他一直在等她回,等到柿子樹第一次開花,等到柿子樹第一次掛果,等到柿子全部落地,等一年又一年,等了整整五年,始終沒等到她回來。
這八年,終究只是他一個人的執(zhí)念。
葉江垂眸苦笑,手一松,傘落地,任由刺骨的秋雨澆在身上。
第二天,葉江病了,不吃藥,不去醫(yī)院,高燒不退。
溫如許剛到公司,突然接到北城的一個陌生號。
“喂。”她接聽,“你好,請問你是哪位?”
鄭管家:“我是老鄭,是溫小姐嗎?”
溫如許愣了下:“鄭伯您好,有事嗎?”
鄭管家嘆了聲:“葉先生昨天淋了一夜的雨,現在高燒不退,他不去醫(yī)院,也不愿意吃藥,您能過來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