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可是永安王府來的人?”
蘇大夫人和蘇如婧同時起身開口,一臉期待地看著管家。
管家被她們灼灼的目光盯著,額上冒汗,支支吾吾地回道:
“回、回大夫人的話,不是永安王府的人,是、是城里好些個媒婆,烏泱泱來了十幾個,都擠在門口,說是來向二小姐提親的。”
“十幾個?”蘇大夫人愣住了,與蘇二夫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錯愕。
蘇如婧臉上的期待也瞬間僵住,皺起了眉頭。
怎么會一下子來這么多媒婆?
這陣仗也太不尋常了。
“都是哪些人家?你快說?!碧K大夫人急聲催促,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
管家咽了口唾沫,硬著頭皮,聲音越來越低。
“有西城開棺材鋪的張老爺,說是續(xù)弦,前頭夫人沒留下兒子……”
“還、還有南街那個死了三任婆娘的屠戶胡老大……”
“哦對了,連、連京兆府里那個跛腳的馮錄事也托人來了,說他家三代單傳……”
他每報一個名字,蘇大夫人的臉色就白一分,蘇二夫人的手就抖一下,蘇如婧更是氣得臉色煞白,渾身發(fā)顫。
這些人不是行當(dāng)晦氣,就是年紀(jì)足以當(dāng)蘇如婧的爹,要么就是名聲狼藉或是身有殘疾,他們竟然都敢上門來提親?!
管家最后幾乎是把話擠出來的:“那些媒婆都說、說咱們二小姐是送子玉女,宜男之相,定能幫他們開枝散葉,延續(xù)香火,所以都搶著來了?!?/p>
蘇二夫人聽到這再也撐不住,臉色煞白,當(dāng)場就暈了過去。
“夠了!”蘇如婧猛地將手中的茶盞狠狠摔在地上。
“欺人太甚!他們把我當(dāng)什么了?下崽的母豬嗎?”
她尖聲叫道,幾乎崩潰。
蘇大夫人也氣得眼前發(fā)黑,扶著桌子才勉強(qiáng)站穩(wěn)。
她萬萬沒想到,她們散播出去的“好孕”謠言,沒引來金鳳凰,反倒招來了一群嗅著味來的蒼蠅。
這簡直是把蘇家和蘇如婧的臉面放在地上踩。
“轟出去!都給我轟出去!”蘇大夫人指著門外,聲音氣得變了調(diào)。
管家連滾帶爬地出去趕人了,可蘇府大門外早已亂成了一鍋滾粥。
十幾個穿著紅著綠、涂脂抹粉的媒婆擠作一團(tuán),個個伸長了脖子,揮舞著手中五顏六色的手帕,唾沫橫飛。
一個胖媒婆叉著腰,用渾厚的嗓門試圖壓倒眾人:
“讓我先進(jìn),我可是替城西張老爺來的,張老爺家底厚實,就缺個兒子繼承香火。蘇二小姐過了門,那就是現(xiàn)成的當(dāng)家主母?!?/p>
“呸!張老爺都五十有二了,你也好意思來?!迸赃呉粋€瘦高個媒婆立刻啐了一口,擠上前喊道。
“聽我的,南街胡老大正當(dāng)壯年,最知道疼人。前頭幾個沒福氣的留不住,正需要蘇二小姐這般有福氣的去鎮(zhèn)宅呢~”
“都閃開閃開,讓我來?!庇忠粋€媒婆揮舞著手中的帖子往前沖。
“京兆府的馮錄事雖說眼下是寒微些,可那是衙門里的人,吃皇糧的。蘇二小姐過去,三年抱倆,立馬就能幫他光耀門楣?!?/p>
門房和幾個小廝被這群媒婆推搡得東倒西歪,攔得住這個,攔不住那個,急得滿頭大汗,呵斥聲完全被淹沒在一片嘈雜里。
“我家老爺誠心誠意!”
“我家聘禮加倍!”
“先收我的帖子!”
媒婆們你推我擠,場面滑稽又熱鬧。
惹得街坊四鄰和過往的行人都忍不住駐足圍觀,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蘇大夫人左等右等不見管家將人徹底驅(qū)散,外頭的喧嘩聲反而愈演愈烈,還夾雜著路人的哄笑。
她心頭火起,再也坐不住,理了理衣襟,沉著臉,親自帶著幾個膀大腰圓的婆子快步走向大門,準(zhǔn)備拿出官夫人的威儀將這群不知所謂的媒婆呵斥走。
見蘇大夫人出現(xiàn),停云拍了拍安排好的小少年,壓低聲音道:“去吧。”
“等著瞧吧您。”小少年猛地從角落竄出,像泥鰍一樣靈活地從蘇大夫人的身邊擦過,用力拽了一把,隨后消失得無影無蹤。
蘇大夫人被帶得一個趔趄,整個人重心不穩(wěn),竟直挺挺地向前撲去。
她揮舞著手臂想抓住什么,卻只扯住了離她最近的那個胖媒婆的衣袖。
那胖媒婆“哎喲”一聲,非但沒扶住她,反而被她帶得一同向后倒去。
兩人滾作一團(tuán),蘇大夫人更是以一個極不雅觀的姿勢,結(jié)結(jié)實實地摔了個“狗吃屎”。
她發(fā)髻散亂,珠釵歪斜,精心保養(yǎng)的臉上沾了塵土,狼狽不堪。
現(xiàn)場瞬間一靜,隨即爆發(fā)出更猛烈的哄笑聲。
就在這時,人群中有人扯著嗓子喊了一句:“哎喲喂~我說怎么蘇二小姐是送子玉女呢,原來根子在這兒啊。”
“大家快看蘇大夫人,這身段,這面相,額頭飽滿,臀胯圓潤,一看就是宜男之相,旺夫益子啊。怪不得能生出三子一女?!?/p>
另一個聲音立刻陰陽怪氣地接上:“就是就是。我瞧著蘇大夫人如今風(fēng)韻猶存,看著比她那侄女更會生養(yǎng)。不如等蘇大老爺歸西了,也說給張老爺、胡老大他們瞧瞧?老蚌生珠,說不定更能一舉得男呢。”
“等蘇大老爺兩腿一蹬,就讓她和她那侄女一塊打包嫁到我們家來。到時候買大送小,叫我也沾沾這送子娘娘的福氣,豈不美哉?”
“就你這臭窮酸的貨,還想享這齊人之福?你這可真是癩蛤蟆配嫦娥——想得美!”
這些刻意安排好的起哄聲此起彼伏。
周圍頓時爆發(fā)出哄堂大笑,幾個婆子笑得前仰后合。
蘇大夫人被摔得七葷八素,還沒緩過神就聽到這些誅心之言,氣得渾身發(fā)抖。
她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指著人群,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差點沒氣得當(dāng)場昏迷。
身后的婆子們慌忙上前攙扶,在一片混亂和漫天嘲笑聲中,幾乎是架著羞憤欲絕的蘇大夫人,倉皇逃回了府內(nèi),重重關(guān)上了大門。
門雖然關(guān)上了,但卻關(guān)不住那些哄笑聲。
經(jīng)此一鬧,蘇家女眷“宜男相”的“美名”當(dāng)即傳遍了全京城,徹底成了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