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鸞擔憂地看向了皇宮所在的方向。
棠風陵陪著夫人忙前忙后,看著疲憊的她,心疼不已。
如今好不容易得閑,兩人終于有空說會兒話了。
方青鸞想到上回關于女兒身世的流言蜚語,心頭一緊,看向夫君。
“婋婋這才剛進門一天就碰上太后駕崩,會不會有那些不明就里的人背后嚼舌根,把什么不吉、煞星的名頭,扣到咱們女兒頭上?。俊?/p>
她不怕真刀真槍,只怕“暗箭難防”。
棠風陵握住了她的手,開口安慰道:“青鸞,我們要相信王爺,相信婋婋?!?/p>
“這宮墻之內的是非,最是瞬息萬變。今日風向,未必就是明日所想。我們行得正,坐得端,何懼那些流言蜚語?”
“當下最重要的是你要愛惜自己的身子。明日就能見到婋婋了,你是當娘的,總不能讓孩子擔心你吧?”
聽到夫君這番話,方青鸞重重點了點頭。
“你說得對,我今夜要休息好,明日哭臨必須打起精神來,不能反倒讓婋婋擔心我?!?/p>
就在兩人閑話之時,丫鬟匆匆趕來通稟:“老爺,夫人,王府來人了?!?/p>
“快請!”
方青鸞心下一緊。
這個時候,會是誰來了?
“見過棠大人,見過夫人?!?/p>
照夜快步走了進來,對著兩人抱拳行禮。
看到他,方青鸞松了一口氣,是老熟人。
不等照夜開口,她就忍不住搶先一步發(fā)問:“可是宮里又出什么事了?”
照夜沒有繞彎子,直接把重點說了出來:“王爺怕兩位憂心,特命屬下前來傳話。太后娘娘駕鶴西去,實乃大喜之下的喜喪?!?/p>
“喜喪?”棠風陵夫婦二人同時一愣。
“對?!闭找裹c了點頭。
隨后把太后見到衛(wèi)國公夫婦,得知衛(wèi)國公夫人有喜,裴家有后了,大喜之下駕崩的事情說了。
“此事純屬天意,斷然與王爺王妃無半分牽扯。外面若是有什么風言風語,不過是無知妄之人捕風捉影,宮里邊自上至下,絕無此等荒謬說法?!?/p>
“王爺請您二位寬心,切勿為了那些流言蜚語傷神。宮外一切自有我等照看著,若有人亂嚼舌根,王爺饒不了他們?!?/p>
“待孝期之后,王爺會重新領著王妃回娘家,補上風風光光的回門禮?!?/p>
聽完照夜這番話,方青鸞下意識地扭頭看向自家夫君。
只見他也正看向自己,緊鎖的眉頭已然舒展,眼中除了如釋重負的輕松,更有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觸動。
兩人目光在空中無聲地交匯了一瞬,都讀懂了彼此眼中的那點溫熱。
方青鸞懸著的心落回了實處。
國喪如此繁忙,王爺竟然在分身乏術之際,還惦記他們夫妻倆的憂慮,特地讓心腹來告知安撫。
這份心意,讓人動容。
棠風陵沖照夜拱了拱手:“多謝王爺記掛,勞煩你轉告王爺和王妃,就說我們一切都好,他們保重身體,無需掛懷?!?/p>
“屬下一定把話帶到。”照夜干脆利落地離開了。
送走了照夜后,棠風陵忍不住感慨:“這下我是真的放心了?!?/p>
他沒有具體說放心什么,但方青鸞也讀懂了夫君的言外之意。
她重重點頭,臉上也多了一抹笑意:“咱們的女兒,沒有嫁錯人。”
*
衛(wèi)國公府。
裴明鏡和祝紅玉回到了府上。
祝紅玉憂心忡忡:“明鏡,今日之事有些不對勁,我總覺得……”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裴明鏡打斷了。
“皇后娘娘金口玉言,今日之事與衛(wèi)國公府無關,你莫要憂心太多?!迸崦麋R聲音平穩(wěn),目光沉靜。
“宮中事自有宮中法度,你我謹守本分便是?!?/p>
他自然也察覺到了今日長樂宮的古怪之處。
但太后久病,乍一聽到喜訊,大喜之下去了也正常。
況且,永安王剛剛大婚,皇后絕不會希望太后死在這個時候。
祝紅玉見他神色淡然,知道他不愿細說此事,點了點頭,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好,我明白了。”
裴明鏡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肚子上,隨后微微蹙眉。
雖說夫人已經(jīng)懷孕四月有余,胎象已經(jīng)漸漸坐穩(wěn)。
但哭臨時人多氣雜,哀泣之聲不絕,香燭煙火繚繞,更要長跪許久。
這般折騰,對懷著身孕的女子來說實在過于兇險。
他沉吟片刻,語氣溫和卻堅定:“明日哭臨,你不必去了?!?/p>
祝紅玉聞言一怔:“這如何使得?我身為國公夫人,若不出席,只怕朝中那些……”
“無妨?!迸崦麋R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明日我親自進宮向皇后娘娘陳情。也會請?zhí)t(yī)署那邊出具脈案,說你胎象不穩(wěn),不宜久跪哀慟。守靈盡孝在心而不在形,想來太后在天有靈,也不會怪罪于你?!?/p>
他頓了頓,又道:“皇后娘娘素來體恤臣下,定會準允。府中我會加派人手照料,你安心靜養(yǎng)便是?!?/p>
祝紅玉怔怔地看著他。
這還是那個凡事講究規(guī)矩的衛(wèi)國公裴明鏡么。
他竟然會親自去皇后跟前為這種不合規(guī)矩的事求情?甚至還想好了太醫(yī)署的說辭?
裴明鏡見她震驚又迷茫地望著自己,溫聲道:“這個安排可是有什么不妥?”
祝紅玉下意識地把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
“你往常不是最煩那些避重就輕、不守禮制的人么?怎么今日……”
說到一半她就后悔了,趕忙閉上了嘴,懊惱地搖了搖頭。
國公爺是為了自己好,怎么自己竟然還這么問,顯得她多不領情似的。
人們都說一孕傻三年,她這還沒生就已經(jīng)犯傻了,之后可怎么辦呀。
裴明鏡一愣,明白她先前在困惑什么了。
這一次他沒有逃避她的疑問,沉聲道:“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禮法之下,還有人情。”
“守喪哭靈,是為人臣、為人后的禮數(shù)。倘若這禮數(shù)要以傷害你母子二人的安康為代價,那么這規(guī)矩不守也無妨?!?/p>
他怕祝紅玉不信,又重復了一遍。
“我說你不必去,便不必去。無論外間如何非議,皆由我一力承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