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棠云麟忽然捂住肚子,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痛苦和歉意,對著眾人拱了拱手,語氣十分抱歉。
“實(shí)在失禮,晚輩昨日貪涼,似乎有些腹痛,恐不能陪陸夫人和陸二小姐盡興賞玩了?!?/p>
他轉(zhuǎn)頭看向一旁緊張的棠云麒。
“大哥,就辛苦你為陸小姐引路了?!?/p>
說完,他不等眾人反應(yīng),便飛快地朝另一個方向溜走了,動作快得仿佛身后有野狗在追他,生怕慢一步就會被逮住。
袁氏:“???”
陸珮君:“???”
母女倆一時都愣住了,完全沒料到事情會是這個發(fā)展。
留下的竟然是棠家大公子?
棠風(fēng)陵也跟著離開:“我瞧瞧那孩子去?!?/p>
方青鸞趕緊打圓場,笑著對袁氏道:“哎呀,這孩子,真是不省心。昨日都讓他不要吃那盤涼豆糕了,他偏要吃?!?/p>
隨后又轉(zhuǎn)向了還呆愣愣站在一旁的大兒子:“云麒,你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前頭帶路!”
棠云麒這才如夢初醒,臉?biāo)查g紅到了耳根,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同手同腳地走到陸珮君前面,聲音都緊張得變了調(diào)。
“陸、陸二小姐,請、請往這邊走。這邊的花好像開得更好看些……”
袁氏看著眼前這個高大俊朗卻緊張不已的棠云麒,又回想了一下方才臨陣脫逃的棠云麟,隱約明白了什么。
她不由得掩唇笑了笑,心下倒是覺得這棠家大公子憨直得有些可愛。
陸珮君看著棠云麒那副窘迫的模樣,再想起那日他英勇打退混混的兇狠勁兒,反差之大,讓她也忍不住微微彎起了唇角。
“好,走吧。”她沖棠云麒點(diǎn)了點(diǎn)頭。
兩人沿著花徑慢慢走著,棠云麒起初緊張得詞不達(dá)意,指著一片山茶花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你看這花,白,白得真白??!”
說完他自己先呆住了。
這說的什么話啊,他想說的明明是這白得可真好看。
這下陸珮君徹底忍不住,“噗嗤”一聲輕笑了出來。
這一笑,仿佛打破了什么無形的屏障。
棠云麒摸著頭,自己也跟著傻笑起來,尷尬的氣氛頓時消散不少。
他漸漸放松下來,開始發(fā)揮他走南闖北的優(yōu)勢,不再糾結(jié)文縐縐的詩詞,而是指著各種花說起它們有趣的俗名。
他給陸珮君說自己走鏢時見過的什么特殊花草樹木,說起哪種花能吃,哪種花有毒不能碰,說得生動又有趣,逗得陸珮君臉頰都笑得發(fā)酸了。
棠云麒一邊給她講解,一邊還下意識地時刻注意著路況。
看到有突出的樹枝立刻伸手擋開,遇到濕滑的小徑會下意識提醒她“小心腳下”。
這種發(fā)自內(nèi)心毫不作偽的照顧,讓陸珮君的丫鬟看在眼里,暗自點(diǎn)頭。
若這位大公子能當(dāng)她家姑爺,想必是極好的。
這般會照顧人會疼人,小姐以后肯定享福了!
一路上,陸珮君都安靜地聽著,偶爾才會問上一兩句,目光不時落在棠云麒神采飛揚(yáng)的臉上。
她發(fā)現(xiàn),當(dāng)他不再緊張談?wù)撈鹱约菏煜ず蜔釔鄣氖挛飼r,他身上有一種蓬勃的、充滿生命力的光芒。
讓他看起來真誠又可靠,與京中那些勛貴家的公子哥截然不同。
走到一株開得極其繁茂的白山茶前,棠云麒忽然停下腳步。
他扭頭看向一旁的陸珮君:“陸二小姐,你等等!”
陸珮君停下腳步,有些好奇他要做什么。
只見他身手敏捷地鉆進(jìn)花叢深處,不一會兒,小心翼翼地捧著一朵剛剛完全綻放、花瓣上還帶著晶瑩露珠的粉白色的山茶花走了出來。
他把花遞到陸珮君面前。
他臉上有點(diǎn)紅,眼神卻亮得驚人,語氣無比認(rèn)真:“這朵開得最好,也最干凈。送、送給你?!?/p>
陸珮君看著眼前這朵被小心翼翼捧來的花,再抬頭看向棠云麒那雙清澈又帶著一絲忐忑的眼睛,心中微微一動。
棠云麒被她看得臉越來越紅了,手捏著花也越來越緊。
在他快呼吸不過來的時候,陸珮君緩緩伸出了手。
她接過了那朵花,輕聲道:“多謝。這花,我很喜歡?!?/p>
棠云麒心跳忽然加速。
仿佛她說的不是很喜歡花,是很喜歡他。
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等他們繞回亭子時,袁氏看著女兒手中那朵格外醒目的山茶花有些驚訝。
隨后暗暗觀察,發(fā)現(xiàn)女兒眼角眉梢上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輕松笑意,以及旁邊雖然依舊有點(diǎn)不好意思卻明顯開朗了許多的棠云麒,心里徹底明白了。
回府的馬車上,袁氏拉著女兒的手,笑著問:“珮君,你覺得如何?”
陸珮君低頭輕輕撫摸著那朵山茶花,隨后抬起頭,眼中帶著清晰的笑意和肯定:“母親,女兒覺得……甚好?!?/p>
“什么甚好?”沒了蔣氏那個時不時嘲諷打壓她的弟媳,婆婆近期被氣得也不找她的茬,袁氏和女兒相處時也變得活潑了不少。
“母親,您說呢?!标懌樉樕想y得地露出了些許女兒家的羞怯,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我也覺得這棠大公子甚好。”袁氏笑了起來,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背,目光溫柔。
棠家兩個兒子,她沒接觸下來之前,單看表面,自然是公公看中的棠云麟更出色。
學(xué)問好,前程明朗,舉止斯文有禮,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他是難得的乘龍快婿。
但真真切切地相處下來,親眼看了,親身感受了,她才品出不同來。
那棠云麟好是好,可顯然他的心思顯然全在書本前程上,對女兒并無多少熱切。
女兒若嫁了他,日后相敬如賓或許不難,但想求得幾分知冷知熱的貼心,怕是難了。
可棠云麒卻截然不同。
他待女兒的那份緊張和笨拙,說明他對女兒上了心。
女子嫁人,門第、才學(xué)固然重要,可歸根結(jié)底,還是要嫁一個心里真正有自己,會懂得疼惜自己的人。
袁氏自己是過來人,深知后院日子的冷暖。
棠云麒或許不如他弟弟會讀書,可他有一顆真誠火熱的心,懂得把女兒實(shí)實(shí)在在捧在手心里。
這樣的人,就是她心里的最佳女婿。
但想到公公,袁氏臉上的笑容頓時淡了幾分。
“可是你祖父看好的是棠家二公子,他會同意你嫁給棠家大公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