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如意淚流滿面,拼命搖頭:“我不回去!那是虎狼窩!我死也不回去!”
京城眾人皆知衛(wèi)國公夫人竇氏不好相與,但卻鮮少人知道她這個婆婆洪氏也不遑多讓。
事事挑剔,動輒斥罵。
她從前親手為洪氏燉參湯,洪氏嘗一口就全潑了,還罵她:“你想咸死我?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我們邱家要你有什么用?”
若是她沉默,洪氏便罵她“鋸了嘴的葫蘆”;若敢辯解一句,立刻就是“還敢頂嘴?反了你了!”
最令她難受的是洪氏總是毫無道理的遷怒泄憤。
邱彥之在外頭惹了禍,她不敢罵兒子,轉(zhuǎn)頭就把所有火氣撒在她身上。
“都是你這個喪門星!自打你進門,彥之就沒順過。一點幫襯夫君的本事都沒有,要你有什么用?!?/p>
所以這些年她在永昌伯府變得越來越不愛說話。
洪氏就像一塊黏在人身上、骯臟油膩的破布,甩不掉,卻又時時刻刻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氣息。
她一想到這個婆婆,就不想回永昌伯府。
丁氏對女兒的也心痛憤怒,卻不得不冷靜勸她:“如意,娘知道你委屈??赡闳羰遣换厝?,那兩個孩子落在你那婆婆手里,將來會成什么樣?為了孩子,你也得回去?。 ?/p>
嫂子葉氏也跟著點頭:“是啊,至少你這個當娘的在,還能護著他們一點。他們今日怕是要嚇壞了。”
父親鄧綏嘆了口氣勸說:“你公公已經(jīng)給了你臺階,你若不下,日后怕是人家就不來請了?!?/p>
想到一雙兒女,鄧如意的淚止都止不住。
最終,在家人的勸說下,想著一切都是為了孩子,她擦干眼淚,還是回了永昌伯府。
她剛一回府,就先想去看看兩個孩子,結(jié)果直接被洪氏攔在了院外。
洪氏先前被夫君罵了一頓,說她無知蠢婦,竟敢去鄧家撒野搶人。
還說休妻之后會讓兒子孤家寡人,再難娶新婦。
她心底不服。
明明是鄧氏這小蹄子沒良心,她將伯府子嗣接回來有什么錯。
夫君竟然還訓斥她!
因而現(xiàn)在看到鄧如意,她心里全是厭煩,但想著夫君的告誡,面上還是堆起了虛偽的假笑。
“如意回來了?辛苦了?!?/p>
“安安和元元有我這祖母看著,好得很,你就不用操心了。彥之傷得重,身邊離不開人,你既然回來了,就趕緊去伺候著吧,這才是你做妻子的本分?!?/p>
鄧如意強忍著怒氣道:“母親,讓我見見孩子,我看一眼就去伺候夫君?!?/p>
“怎么?還怕我虧待了他們不成?”洪氏臉一沉。
“我是他們的親祖母!留他們在身邊親近天經(jīng)地義。你如今首要任務是伺候好你的夫君,讓他早日康復。別再想些有的沒的,還不快去?!?/p>
鄧如意被堵得啞口無言,心如刀絞,只能一步一回頭地走向邱彥之養(yǎng)傷的屋子。
為了折磨她,洪氏故意讓其他的丫鬟都走了,只留她一個人伺候邱彥之。
邱彥之見到她進來,非但沒有一絲感激,反而將所有的怨氣都撒在她身上。
“呦,還知道回來?不是要滾回娘家嗎?”
“還敢提和離?誰給你的膽子?”
“我告訴你,休想和離,我邱彥之只會休妻!”
鄧如意一句話都沒反駁。
她如今滿心滿眼惦記的都是兩個孩子。
見她不說話,邱彥之又煩躁了起來。
他這兩日受的屈辱已經(jīng)夠多了,他如今只能發(fā)泄在鄧如意身上。
“傻愣著干什么?還不快給我擦藥!”
鄧如意木然地擰了帕子,走過去替他擦拭傷口。
心中的屈辱和恨意如同野草般瘋長。
邱彥之卻變本加厲,嫌她動作不夠輕柔,竟然猛地伸手在她胳膊上的嫩肉狠狠掐了一把。
邊掐還要不干不凈地罵她:“沒用的東西!輕點!想疼死老子嗎?”
這一掐,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鄧如意腦海中緊繃的那根弦,徹底斷了。
她猛地抬起頭,所有的委屈、憤怒、絕望、恨意在這一瞬間轟然爆發(fā)。
邱彥之被她的眼神嚇得一愣。
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鄧如意猛地抄起旁邊一張沉重的楠木圓凳,用盡全身力氣,朝著他的腦袋狠狠砸了下去。
“砰!”
一聲悶響。
世界安靜了。
邱彥之哼都來不及哼一聲,便徹底沒了聲息,鮮血緩緩地從他頭上滲出,染紅了床褥。
鄧如意把手中的凳子“哐當”扔到了地上。
她喘著粗氣,喃喃道:“你邱彥之只休妻是吧,那我鄧如意就只喪夫?!?/p>
好半晌,她才漸漸回過神來。
她哆嗦著伸手,去試探了一下邱彥之的鼻息,發(fā)現(xiàn)他徹底沒了呼吸。
鄧如意腦海里一瞬間只浮現(xiàn)了兩個字:完了。
殺夫可是十惡不赦之大罪……
她完了……
*
京城里近來最熱鬧的兩件事。
一件事是衛(wèi)國公世子裴明鏡終于要娶妻了,娶的還是一個被退過婚的老姑娘祝紅玉。
這事已經(jīng)夠讓人震驚了。
結(jié)果在兩人大婚前夕,永昌伯府的二少爺和二夫人,竟在同一天夜里,雙雙暴斃了。
這邱二少爺不是別人,偏偏就是那位祝家小姐的前未婚夫!
這一連串充滿戲劇性和陰謀氣息的事情很快就在街頭巷尾,茶樓酒肆傳開了。
處處都能聽到百姓們壓低了聲音卻又興奮不已的議論。
“哎喲喂,聽說了嗎?永昌伯府那個在京兆府被杖責的二少爺沒了,連他媳婦一塊兒沒的!”
“咋能沒聽說。嘖嘖,同一天晚上!你說這巧不巧?就在人家前頭那位要大婚的檔口?這里頭沒點事兒,誰信?。 ?/p>
“要我說,肯定是那邱二少爺心里不痛快,眼看前頭未婚妻攀了高枝,自己卻越混越回去,憋屈死了!”
“憋屈死的?我咋聽說是跟他媳婦動手,倆人都沒落著好?”
……
各種傳言如同長了翅膀一般傳遍了整個京城。
就連京郊摘星山莊的棠云婋也聽說了這事。
她看向了對面的謝翊寧,好奇地問道:“所以,鄧如意究竟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