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沒事?”謝翊寧眸光一凝,冷冷地落在了張大夫身上。
依照《大虞律令》,行騙者金額超過一兩銀子的,拘一個月徭役,杖五十而放行。
而眼前的人,看起來根本不像挨了五十刑杖的模樣。
張大夫哭喪著臉跪到了地上。
“貴人饒命啊?!?/p>
他怎么那么倒霉,才把全部身家上繳,換了一條生路,怎么又遇到這群煞神。
他把自己行賄的事情說了出來。
“小人將全副身家八兩銀子上繳后,官爺給了我一杖,就讓我離開了。”
謝翊寧聽到這話,眉頭鎖了起來。
這滄州府衙上下,竟敢如此明目張膽地玩法弄權,視律令如無物?
“那你的同伙呢?”晏逐星開口詢問。
張大夫撇了撇嘴,眼里有些不屑,但被停云踹了一腳,他趕忙回答:“我們臨時搭伙罷了,又不是親人,我為何要贖他們。”
說完他不滿地嘟噥:“能把我自己撈出來就不錯了。那些王八蛋,八兩銀子猶嫌不足。貪心得很?!?/p>
這群殺千刀的,貪不死他們。
謝翊寧聽他這話,便意識到滄州貪墨嚴重。
父皇曾教導過太子哥哥,“水至清則無魚”,為君之道需懂包容與權衡。
但眼前這滄州之水,顯然已經(jīng)不是清不清的問題,而是黑成墨了。
八兩銀子,尋常百姓家足以支撐數(shù)年的口糧,一個小小的衙役就敢貪墨八兩銀子放走嫌犯,見微知著,那滄州的知州又得貪了多少銀子?
若上頭嚴令禁止行賄貪腐,下邊的人又豈敢這般明目張膽?
謝翊寧打算再在滄州待一天,讓人去調(diào)查滄州知州貪墨的情況,然后寫信命人快馬加鞭送回京城告知父皇。
“我們可以再待一天嗎?”他扭頭詢問晏逐星的意見。
畢竟晏逐星想著早點見到爹娘,而他卻又要耽誤一日的功夫。
他不確定晏逐星愿不愿意陪他一起等。
“自然是沒問題的?!标讨鹦屈c了點頭。
她明白謝翊寧留下來想要做什么。
有了她這句話,謝翊寧這才下令,整理行囊,回城里再住一晚上。
他們包下了整個客棧。
而后謝翊寧領著停云和帶來的暗衛(wèi)暗中調(diào)查起了滄州知州貪腐的事情。
晏逐星閑得無聊,正好對張大夫三人有些好奇,她便把人留下審問。
“你們仨既然不是親人,又怎會湊到一起行騙?”
張大夫看著她,眼里閃過一絲期待。
“若小的實話實說,您能放了我么?”
晏逐星仰頭扔了一個金絲小棗到嘴里,笑瞇瞇地看著他:“好呀,沒問題?!?/p>
有了她這話,張大夫便把所有的事情都和盤托出了。
他本名張春回,并非滄州人士,乃是臨清人。
他背井離鄉(xiāng)潛逃是因為治死了一個人,他不想賠錢,所以逃了。
看見晏逐星眼神變冷,他忙道:“真不能怪我啊,那人神仙來了也難救。我都說了不一定能救活,他們非要我試。我試完之后,他死了,他爹娘非要我賠錢,這哪能怪我啊?!?/p>
他說完心虛地低下了頭,不敢看晏逐星的眼睛。
若不是他想多掙點銀子,耽誤了那漢子的病情,那漢子還是能救的。
他理虧所以心慌,這才逃了。
“那婦人和小孩,又是怎么回事?”晏逐星又問。
“那女的叫三娘,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一個富商的小妾?!睆埓夯卣f起別人的事情,那就是滔滔不絕了。
富商小妾?
九梔和雙鯉對視一眼,完全沒看出那婦人有當小妾的潛質(zhì)。
那身段這么敦實,怎么看都和他們印象里的小妾大不相同。
瞧瞧侯府的三位姨娘,或是清麗,或是嬌艷,總而言之長相和身段那都是比普通人強的。
這三娘怎么就成了小妾,還被趕出來了?
“那富商一直無子,聽聞三娘的母親連生了七個孩子,是出了名的好孕又多子。三娘長得一副好生養(yǎng)的模樣,富商他娘便把三娘納入府里,指望她開枝散葉。”
“結果三娘入了府,富商對她長相不喜,寵幸她的次數(shù)少得可憐。她呆了兩年,還是沒懷上,富商的老娘就把她給趕出府了?!?/p>
“她想回娘家,但娘家人不讓,她無處可去,正好遇上了我。我說要來滄州討生活,她便也跟著來了?!?/p>
晏逐星若有所思。
張春回瞥了她一眼,繼續(xù)道:“至于那孩兒,叫狗剩。他無父無母,我們遇到他的時候,他正在路邊乞討。我瞧著他乞討騙錢頗有一套,便多看了幾眼?!?/p>
“然后就被他纏上了?!?/p>
“他想跟我學醫(yī)?!?/p>
“但我初來乍到,自己都沒站穩(wěn)腳跟,哪里能收徒。”
“況且這滄州大夫遍地都是,我一個外鄉(xiāng)人,看病的功夫也是馬馬虎虎,所以沒什么人找我看?!?/p>
“走投無路,我這才動了歪心思,和他們一塊行騙。”
張春回說完,小心翼翼地看了晏逐星一眼:“貴人,我都說完了,我可以走了嗎?”
“可以?!标讨鹦屈c了點頭。
張春回大喜過望,連連道謝:“多謝貴人,多謝貴人?!?/p>
九梔和雙鯉不解,這樣的騙子怎么能就把他給放了呢。
這可不是縣主的性格啊。
只見張春回剛走出屋子沒兩步,晏逐星就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