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明月一時語塞。
晏逐星確實沒推她。
但要是說有個黑衣人突然從樹上跳下來把自己踹進池子,旁人恐怕只會覺得她是落水之后失心瘋了。
這理由荒唐得她自己都不信。
她必須咬死是晏逐星干的。
“就是你,當時站在我身邊的只有你一個人,不是你還能是誰。”說完她扭頭看向一旁的丫鬟,“蔓兒,你說,是不是大小姐推我下水的?”
蔓兒渾身發(fā)抖,看著二小姐駭人的目光,頭都快埋進衣領里了。
她飛速道:“是大小姐推的,奴婢親眼瞧見了?!?/p>
晏明遠聽到這話,指節(jié)捏得喀嚓響,盯著晏逐星像看臟東西,充滿厭惡。
“往日你在府里欺辱明月還不夠,在玄空寺這等佛門清凈地也敢作惡?”
他猛地拔高了聲音:“來人,將她帶回去請家法,定遠侯府可容不得殘害手足的畜生?!?/p>
眾人聽到這話頓時議論紛紛。
“沒想到啊,定遠侯府的大小姐竟然這般蛇蝎心腸,竟然要害死親妹妹?!?/p>
“她站都站不穩(wěn)了,還能推人下水么?我怎么感覺此事有貓膩啊?”
“能有什么貓膩,在場的丫鬟都看到了。還有,侯府世子都站出來指認了,這位大小姐平日里就欺負二小姐。這樣惡毒的人,什么事做不出來。”
眾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著。
隱匿在角落里的停云偷偷看了身旁的王爺一眼。
先前晏大小姐的丫鬟九梔將晏明月踹下水的時候,他和王爺可都瞧見了。
這一回,王爺總不會繼續(xù)偏袒晏大小姐了吧?
不曾想,下一刻,謝翊寧就高聲開口:“是么?本王看到的,和你說的可不一樣。”
停云眼皮突突直跳。
玄空寺的香是不是摻了迷魂散,怎么好像王爺對這位晏大小姐更著迷了。
聽到“本王”二字,眾人都看了過來。
沈夫人看清他的臉,頓時露出錯愕的表情,趕忙行禮:“見過永安王?!?/p>
聽到這個名號,那些圍觀的人群“歘”一下都閃開,默默給他讓出了道。
謝翊寧袍角翻卷,大步走到了晏逐星身邊,停云挎著劍跟在三步外,活像霜打蔫的茄子。
晏逐星也很驚訝。
她沒想到在這又遇上了永安王。
她在心底暗暗腹誹,永安王怎么總是神出鬼沒的。
上次在威寧侯府他也是忽然就冒了出來。
也不知道他今天是什么時候來的,先前九梔藏身樹上時,不會被他看到了吧?
“王爺此言何意?”晏明遠眉頭皺得緊緊的。
上一回,就是因為永安王的出現(xiàn),晏逐星才得以逃脫父親母親的責罰。
這一回,他又想做什么?
晏明月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身子依舊止不住哆嗦。
永安王到底看上晏逐星什么了,為什么每一次晏逐星有難,他都能第一時間站出來替她撐腰。
不行,這一次絕對不能放過晏逐星。
她搶在謝翊寧回答兄長之前開口:“王爺,我知道您心疼姐姐,但您總不能每一次都不分青紅皂白地偏袒她吧?”
一石激起千層浪。
晏明月這話讓圍觀的人群更興奮了。
晏二小姐這話里的意思,莫不是說永安王和晏大小姐有私情?
圍觀香客們脖頸齊刷刷抻長半寸,咽口水聲混著衣料摩擦聲,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謝翊寧只是淡淡地撇了他們一眼,那些躁動的眼珠子又慌忙低垂下去。
罷了,這位活祖宗惹不起,還是不要當面議論他的私事為妙。
“阿嚏。”
晏明月打了個噴嚏,她凍得牙齒上下打架。
“不過姐姐命好有王爺庇護,小女無話可說,就當是我自己摔的吧?!彼龀隽艘桓眰挠^,不得不打碎牙齒往肚子里吞的委屈感。
晏明遠想替妹妹說話,但是礙于對方的身份,不敢多說什么,只得恨恨地瞪了晏逐星一眼。
“好一張顛倒黑白的嘴?!敝x翊寧鼓起了掌。
“本王先前瞧見一位黑衣人從樹上一躍而下將你踹進池子。”
“結果你卻非要說是晏大小姐推的你。莫非那人是你安排的?特意演這么一出戲,好讓眾人憐憫你,憎惡你姐姐?”
晏明月原本就凍得發(fā)白的臉這一刻更是白得嚇人。
什么,永安王竟然全都看到了?
她脫口而出:“不是我安排的!”
“咦,這么說那確實有黑衣人存在咯?”圍觀人群有人發(fā)出驚嘆。
晏明月只否認了她沒安排人,但沒否認黑衣人啊。
“沒錯。先前一個黑衣人忽然從樹上跳下來?!标讨鹦侵钢敲懿煌革L的古樹,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他一腳將妹妹踹到了放生池里,還順帶把我給絆到了地上。隨后他就消失了?!?/p>
玄空寺的這棵千年古樹乃是京中一道奇觀。
寒冬臘月,漫山樹木早禿得精光,偏它枝葉茂密。墨綠色樹冠壓著積雪,遠看像座翡翠壘的塔。
因而里邊若是藏了人,不仔細看還真是看不出來。
眾人見她信誓旦旦,心里對她的懷疑都有些動搖,轉而看向了晏明月。
晏明月沒想到冒出個永安王來攪局,她咬緊牙關道:“我沒看到什么黑衣人,就是晏逐星推的我。大哥,我好冷,我要凍壞了?!?/p>
她哆嗦了起來,隨后當場暈了過去。
晏明遠嚇壞了,抱著她大喊她的名字。
“明月,明月。”
見她沒有反應,當即將她打橫抱起,暴呵道:“來人,快將二小姐送去回春堂就醫(yī)?!?/p>
晏逐星可不打算讓他就這樣走了,她伸手攔住了二人。
“你做什么?明月落了水,如今又昏迷,人命關天,難不成你想讓她死嗎?”晏明遠雙目猩紅,恨不得跟她拼命。
“妹妹的命重要,真相也同樣重要。若今日不洗清我的冤屈,流言蜚語又豈能讓我活到明日?”晏逐星的語氣里也帶上了哭腔。
“大哥,我沒撒謊,你若不信,命人當場看看二妹妹的后腰。她被黑衣人踹了,肯定留了印跡?!?/p>
聽到她這話,裝暈的晏明月身子一僵。
她后腰之處確實隱隱作痛。
“胡鬧。明月可是未出閣的小姑娘,怎能大庭廣眾之下讓人驗身。”晏明遠氣得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晏逐星寸步不讓:“將她送到禪房,給她換上干爽的衣裳,省得生病。也正好可以檢查她后腰是否有受傷的痕跡。若是有,就能證明不是我推的。”
兄妹二人僵持不下。
謝翊寧直接吩咐了下去:“將晏二小姐送去禪房。”
晏明月聽到這話知道自己這回走不掉了,氣急攻心,原本只是裝暈,現(xiàn)在是真的暈過去了。
晏明遠還要反駁,沒想到停云直接把他和晏明月一起打包送去了禪房。
在場一片嘩然。
謝翊寧看向一旁的沈夫人和沈墨湘。
“趕巧沈侍郎的夫人和千金都在,不如你們入內做個見證吧。”
沈夫人:……
早知道她就不看這個熱鬧了。
這下尷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