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不安的時候,袁氏滿面春風(fēng)地回來了。
她一把握住了女兒的手,興高采烈道:“珮君,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有了母親這句話,陸珮君懸著的心落回了原處,忽然有些好奇。
母親最害怕見到的就是祖父,什么事能讓她高興成這樣?
“你的婚事可以不必?fù)?dān)心了。你祖父已經(jīng)安排好了!咱們月底去一趟摘星山莊,讓你與棠家公子相看?!痹夏樕系男σ庠趺匆仓共蛔?。
陸珮君聽到棠家公子,腦海里下意識地就浮現(xiàn)起棠云麒的臉。
緊接著,她就聽到母親提起了另一個名字。
“你祖父呀,看好棠家二公子棠云麟?!痹夏樕鲜茄诓蛔〉臐M意,語速都快了幾分。
“你祖父說他學(xué)問極好,明年必定高中!人品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出挑?!?/p>
“珮君,這可是門再好不過的親事了。比你祖母說的那三家強(qiáng)了不知多少。這位棠二公子還是永安王妃的親兄長,將來前途不可限量。等月底去了摘星山莊,你可得好好瞧瞧那棠二公子?!?/p>
陸珮君努力在腦海里回想今日見到的棠家父子三人。
她發(fā)現(xiàn)她對棠云麟并沒什么印象。
但相較之下,他確實(shí)比祖母安排的那三個人好得多。
而且令嘉郡主為人那樣優(yōu)秀,想必她的兄長也差不到哪里去。
于是她乖乖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女兒知道了。一定會爭取讓這門親事落成?!?/p>
反正距離月末國子監(jiān)的旬假還有十日,她正好可以看看蔣氏會落得何種下場。
*
松鶴堂。
陸老太傅和陸老夫人坐在一塊,等著蔣氏的到來。
蔣氏不知道要見她的人是陸老太傅,來時還笑意盈盈。
到了松鶴堂,瞧見陸老太傅,她一怔,隨后趕忙行禮:“兒媳見過父親,母親?!?/p>
陸老夫人看到這個兒媳,那是一肚子的火。
她那么相信她,結(jié)果呢,她竟然貪墨了那么多銀兩?!
“蔣氏,你可知錯!”陸老夫人厲喝一聲。
蔣氏心頭咯噔一跳,強(qiáng)自鎮(zhèn)定道:“母親息怒,不知兒媳做錯了什么,惹得母親和父親如此動怒?”
她心里飛快地盤算著,面上卻是一副委屈茫然的神情。
“你還敢裝糊涂!”陸老夫人氣得一拍茶幾。
“公中的賬目,你自己心里清楚。三千五百兩!蔣氏,你的胃口可真不小啊?!?/p>
蔣氏臉色瞬間白了三分,但依舊嘴硬,聲音帶著哭腔:“母親明鑒。定是底下那些黑了心肝的下人做賬不清,或是有人故意陷害兒媳?!?/p>
“兒媳掌家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日日兢兢業(yè)業(yè),怎會做出這等事來?”
她一邊說一邊哭了起來,若是不知道實(shí)情的人見了,恐怕以為她真的很冤枉。
一直沉默不語的陸老太傅猛地將茶盞頓在桌上。
“砰”的一聲,把蔣氏嚇了一跳。
他從袖中抽出陸珮君送來的那幾頁紙,甩到蔣氏面前。
“陷害?做賬不清?”他的聲音不高,卻壓得蔣氏幾乎喘不過氣。
“你自己睜大眼睛看看!時間、項(xiàng)目、支取數(shù)額、市價(jià),一筆一筆,清清楚楚。莫非這也是別人陷害你的?”
那幾張輕飄飄的紙落在蔣氏腳邊,卻如同千斤重錘砸在她心上。
她顫抖著撿起來,只掃了幾眼,便覺天旋地轉(zhuǎn),渾身的氣力都被抽干了。
她雙腿一軟,“噗通”一聲癱跪在地,臉上血色盡褪,嘴唇哆嗦著,卻再也說不出狡辯的話來。
證據(jù)確鑿,她實(shí)在不知道該如何抵賴。
陸老太傅看著她這副模樣,眼中盡是厭惡與失望:“我陸家容不下你這等蛀蟲。貪墨中饋,敗壞門風(fēng),七出之條你已犯下!明日便讓老二寫下休書,你自回你的蔣家去!”
“不!父親!不能休了我!”蔣氏嚇壞了,爆發(fā)出凄厲的哭喊,猛地?fù)渖锨氨ё£懤戏蛉说耐取?/p>
“母親,您替我求求情。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會把銀子都補(bǔ)上,一文不少地補(bǔ)上?!?/p>
“母親,休了我,夫君的前程可就全完了?!?/p>
“還有池兒和玥君,他們的親事怎么辦?有一個被休棄的生母,他們這輩子都抬不起頭了??!母親——”
她哭得撕心裂肺,最后這句話,實(shí)實(shí)在在地戳中了陸老夫人的痛處。
她可以厭棄蔣氏,卻不能不顧及自己的親兒子和孫輩的前程。
陸老夫人臉色變幻,最終長嘆一口氣。
她看向盛怒的陸老太傅,勸道:“老爺,休妻之事,牽連太大。卓兒如今在工部營繕清吏司做得好好的,剛升了郎中,正是要緊的時候?!?/p>
“若此時后院起火,必然影響他的仕途。還有幾個孩子的婚事,眼看就要說親了,這實(shí)在使不得??!”
陸老太傅聞言,眉頭緊鎖,沉默了片刻。
他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
蔣氏貪墨中饋的消息一旦傳揚(yáng)出去,對整個太傅府都是打擊。
他看著癱倒在地、狼狽不堪的蔣氏,冷冷道:“不休妻?可以?!?/p>
聽到這話,蔣氏松了一口氣。
陸老太傅冷冷道:“第一,十日之內(nèi),將所有貪墨的銀兩,連本帶利,一分不少地歸還公中。”
“第二,從今日起,你便稱病,搬到后院靜心庵堂去養(yǎng)病,沒有我的允許,不得踏出院門半步,也不許任何人去探望你。家中一切事務(wù),休想沾染!”
蔣氏聽到這兩條嚴(yán)苛的懲罰,又是眼前一黑,徹底癱軟在地,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這和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區(qū)別。
蔣氏被兩個婆子半攙半架地送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一進(jìn)屋,便癱倒在軟榻上,目光呆滯地望著帳頂,只覺得未來一片灰暗,了無生趣。
下人們在收拾她的東西,準(zhǔn)備將她送去后院的靜心庵堂。
這時,陸池急匆匆地趕了回來,臉上滿是焦急。
“娘!您怎么了?我方才想去松鶴堂給您求情,還沒開口就被祖母呵斥了出來,說讓我少管閑事!您到底做了什么,惹得祖父祖母發(fā)這么大脾氣?”
看著兒子擔(dān)憂清澈的眼神,蔣氏哪里敢說出自己貪墨公中巨款這等丑事?
那她在兒子心中慈母的形象豈不徹底崩塌?
更何況,若兒子知道真相,將來如何在府中自處?
念頭急轉(zhuǎn)之間,她想到了陸珮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