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近知剛轉(zhuǎn)身,腳還沒踏上城樓的樓梯,就聽見“咻——”的一聲銳響,從城外破空而來。
他心頭猛地一驚,下意識扭頭望去。
只見一支哨箭拖著響聲,高高地飛過了城墻。
城下的方陣依舊齊整,兵士們個個昂首挺立,看不出半點異動。
就連方才那個粗著嗓子調(diào)侃他的家伙,也還騎在馬上沒什么動靜。
“怎么回事?”
程近知心里一陣莫名發(fā)慌。
這哨箭來得蹊蹺,既不像攻城的信號,也不是退兵,難不成是林川在試探什么?
他還沒來得及細想,遠處又傳來“咻——”的一聲。
這一次,程近知聽清了方向——
是東門!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城下爆發(fā)出震天動地的呼喊:“沖??!殺進城去!”
“他們要攻城了!”
城墻上的一名弓箭手失聲喊道。
程近知腦子“嗡”的一聲,再糊涂也反應過來了。
東門出事了!
林川這是聲東擊西,表面上跟他在這里磨嘴皮子,暗地里卻派人從東門攻城!
此刻已經(jīng)沒有任何章法可言,生死存亡就在一線之間。
程近知猛地轉(zhuǎn)過身,對著士兵嘶吼:“快!關城門!拉吊橋!別讓他們沖進來!”
副將也慌了神,連忙對著絞盤旁的士兵大喊:“動手!快拉吊橋!關城門!”
絞盤旁的士兵們早就攥緊了木柄,聞言立刻發(fā)力。
沉重的絞盤“吱呀吱呀”地轉(zhuǎn)動起來,橫跨在護城河上的吊橋開始緩緩向上移動。
程近知死死盯著吊橋,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快!再快一點!
只要把吊橋拉起來,把城門關上,就能暫時擋住城外的攻勢,然后再調(diào)遣兵力去支援東門!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余光瞥見城下一群黑影猛地沖了過來。
是方才在城下喊的那個“林川”!
他竟然帶著十幾個親衛(wèi),騎著馬,順著還沒完全拉起的吊橋,朝著城門直沖過來!
十幾匹馬沖過了吊橋,把后面的步兵落下了一段距離。
“他瘋了?”
程近知先是一愣,隨即心頭狂喜。
天助我也!
這林川竟然自投羅網(wǎng)!
只要把他困在城里,殺了他,城外的軍隊便群龍無首!
“拉吊橋!快拉吊橋!別讓他跑了!把他困在城里!”
程近知狂呼起來,“都沖出去!把林川殺了!殺了他,賞銀百兩,官升三級!”
生死存亡就在此一舉!
話音剛落,埋伏在城門內(nèi)街巷里的刀斧手們再也按捺不住,紛紛從民宅門后、柴堆旁沖了出來。城墻上的弓箭手也反應過來,弓半拉著,箭頭對準了城下,只等騎兵從城門洞里沖出來,就要放箭。
程近知站在城樓上,看著蜂擁而出的刀斧手,渾身戰(zhàn)栗。
“咻——”
“咻——”
兩聲哨箭,一前一后傳入耳中。
程近知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他猛地抬起頭,望向聲音的來處。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北門!
西門!
難道……
難道東、西、北三門都出事了?
程近知的腦子一片混亂。
而昏暗的城門洞內(nèi),獨眼龍帶著親衛(wèi)們翻身下馬,迎著刀斧手撞了上去。
他不善馬戰(zhàn),最喜歡的就是硬拼硬打。對方黑壓壓地沖上來,獨眼龍疾跑幾步,右手戰(zhàn)刀“唰”地劈出,最前面的刀斧手還沒反應過來,肩膀就被劈中,慘叫著倒在地上。
身邊的親衛(wèi)們涌上來,盾擋刀砍,刀鋒所至,跟砍瓜切菜一樣。
“來啊——”獨眼龍放聲大喊。
“殺——??!”
十幾名親衛(wèi)同時發(fā)力,戰(zhàn)刀猛地劈向最前面的木盾。
那些木盾是用松木板拼湊的,本就脆得很,“咔嚓”“咔嚓”的斷裂聲接連響起,碎片飛濺。最前排的盾手們被震得手臂發(fā)麻。吶喊聲中,獨眼龍的戰(zhàn)刀已搶先劈斬出去。
刀身帶著呼嘯的風聲,直取一名刀斧手的胸口。
那刀斧手慌了神,下意識舉刀格擋。
可他的刀是普通鐵打的,哪禁得住獨眼龍這劈山裂石的力道?
“咔嚓”一聲脆響,刀斧手的刀被劈成兩段,戰(zhàn)刀余勢不減,竟將他劈開半個身子!
鮮血混著內(nèi)臟“嘩啦”流在地上,那刀斧手連慘叫都沒喊全,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后面的刀斧手被裹挾著往前沖,有的還沒看清前面的慘狀,就被推到了親衛(wèi)的刀前。
一名刀斧手剛想舉斧劈砍,就被親衛(wèi)的盾牌狠狠撞在胸口,他悶哼一聲,一把戰(zhàn)刀從側(cè)面捅進了肚子;另一名刀斧手想往旁邊躲,卻被同伴擠得沒了退路,只能眼睜睜看著刀光落在自己肩上,疼得他扔掉斧頭,倒在地上。
“繳械不殺??!”
獨眼龍猛吼一聲,戰(zhàn)刀又劈向一名刀斧手的手腕。
那刀斧手嚇得渾身發(fā)抖,手腕一軟,手里的刀“哐當”掉在地上,轉(zhuǎn)身就想跑,卻被獨眼龍一腳踹在膝蓋后,又是一刀劈下去。
“繳械啊——”
親衛(wèi)們跟著喊。
“繳械不殺?。?!”
十幾個人的聲浪疊在一起,竟蓋過了數(shù)百名刀斧手的混亂叫嚷。
有的刀斧手開始猶豫。
“讓你——”
獨眼龍見有人遲疑,突然往前沖了兩步,戰(zhàn)刀直捅過去。
一名還在猶豫的刀斧手來不及反應,被一刀捅中腹部,他嘴里噴著血,雙手徒勞地舉著,在半空亂抓,像是想抓住什么,可最終還是無力地垂了下去,身體順著城墻滑落在地。
“繳械??!”
“繳械——??!”
親衛(wèi)們的喊聲越來越響。
城門洞的密閉空間把這聲音放大了數(shù)倍,像無數(shù)人在嘶吼。
終于,有個刀斧手撐不住了,手里的刀“哐當”扔在地上,轉(zhuǎn)身就跑:
“我不打了!我投降!別殺我!”
潰逃像瘟疫一樣開始蔓延。
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越來越多的刀斧手扔下武器,轉(zhuǎn)身往后跑。
后面的人不知道前面發(fā)生了什么,只看到前面的人在逃,也跟著往后退,有的被擠倒在地,很快就被踩得沒了聲息;有的想往旁邊躲,卻撞在了城門洞的磚墻上,暈頭轉(zhuǎn)向間,就被后面的刀追上,砍中了后背。
程近知在城樓上看不清洞內(nèi)細節(jié),卻能聽出動靜不對。
“完了,完了!”
他心頭一慌,也不敢順著馬道下城樓,干脆一咬牙,轉(zhuǎn)身就往城墻另一頭跑。
身后的副將跟了他十幾年,見他這副模樣,那還不知道啥意思?直接對身邊的親兵喊了句“跟上!”,拔腿就追。親兵們也不敢耽擱,緊追副將身后。
城樓上的弓箭手們還舉著弓,看著程近知和副將一群人跑遠的背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個弓箭手吐了口唾沫,發(fā)一聲喊:“還打什么!快跑?。 ?/p>
說著就把弓往地上一扔,轉(zhuǎn)身跟著往城墻那頭跑。
這一聲喊像,剩下的弓箭手們再也繃不住,紛紛扔下弓箭。
有的往馬道跑,有的順著城墻往兩邊跑。
城樓上轉(zhuǎn)眼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