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鴻禛微微一怔。
他當然沒有想到,面前的這位獨眼老人竟然能認出自已,畢竟他直到目前為止,以宿鴻禛的身份公開露面的場合,就只有天頂山上,以及遼隴的湟泉城中。
對了,還有那艘渡船上。
不過這位青袍劍修也什么都沒有說,就只是朝著剛剛那獨眼老人所說的樓上走去。
三樓,左數(shù)第二個雅間。
宿鴻禛來到了半掩著的房門前,抬手輕輕敲了兩下。
而在他的手搭在房門上的那一瞬間,那房門竟自然的向里面敞開。
門后的窗邊,則坐著一位身著純白道袍的青年修士,溫潤如竹。
“好久不見,宿魁首?!?/p>
黎浩然笑道。
“黎首座?!?/p>
宿鴻禛應聲道,隨后他搖了搖頭:
“不,現(xiàn)在應該是黎道行了。”
沒錯,如今的黎浩然腰間同時佩戴著兩枚令牌,其中的一枚上面只刻著“空山空緣”四個字,另一枚則仍是空山宗令牌的制式,上面刻著的卻是“道門行走”。
天頂山問道結束后,這五年時間內黎浩然的修為境界,也已經(jīng)達到了氣海境中期,并且從空緣山首座弟子的位置上卸任,開始擔任空山宗的道門行走一職。
“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你?!?/p>
宿鴻禛道。
“我也沒想到,天頂山問道結束后,只聽聞宿魁首榮歸故里,而后就再也沒有聽過任何有關于宿魁首的相關消息了?!?/p>
黎浩然笑道:
“田長老說你在茶樓附近的時候,也著實是嚇了我一跳。”
“田長老?”
宿鴻禛對于這個陌生人的稱呼感到有些困惑。
“就是剛剛你在樓下見到的那位?!?/p>
黎浩然道。
宿鴻禛想起來了那位身著灰色道袍,身形干癟的獨眼老人。
“上屆辰平洲問道大會,田長老是我空山宗的使團成員之一,而現(xiàn)在,他是我們安插在白陵城中的暗子。”
黎浩然繼續(xù)道。
“讓一位五大宗門的長老來當暗子……”
宿鴻禛緩緩說著:
“那么,這白陵城……”
從黎浩然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抬起手來,在空中輕輕一揮,房間的房門便自動關上,并且催動空明歸引,將這房間與外界完全隔離開來,確保不會有任何風聲走漏。
“問題很大,或者說是白鷺宗的問題很大?!?/p>
黎浩然道:
“近年來,在這武仙山脈的東北一側,發(fā)生了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再加上白鷺宗的當代宗主盧秀,近幾年來的修為進步速度似乎有點問題,讓宗門懷疑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可能與白鷺宗有關?!?/p>
“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宿鴻禛問道。
“死了很多人,而且死的還都是凡人,并非是修仙者?!?/p>
黎浩然又是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后繼續(xù)說道:
“并非是我宗想要摻和凡俗之事,而是這些凡人死的實在是太過于蹊蹺,基本上可以肯定,是修仙者的手筆?!?/p>
“有沒有更細節(jié)的?”
宿鴻禛繼續(xù)道。
“比如半年以前,距離這白陵城七千里開外,有一座名為兆鷂的城池,其城中百姓七十余萬,竟于一夜之間全部斃命?!?/p>
黎浩然道:
“并且,皆沒有任何外傷?!?/p>
只有修仙者,才能做到這種事情。
而在聽到黎浩然所訴說的情形之后,宿鴻禛的心中,實則已經(jīng)有了答案。
與當初在云溪康府,以及墨虛山所發(fā)生的情形一模一樣。
這也就代表著——
是蜃樓宮的手筆。
……
天頂山,玄經(jīng)殿。
身著素白道袍的俊朗青年,孤身一人坐在主座之上。
已經(jīng)將近五年的時間過去了。
對于之前的那橫跨整個天際的巨大漆黑裂縫,最終還是以空山宗的任安和試圖強行登仙,而道基受損的理由敷衍了過去。
在這五年時間內,五大宗門也的確為陳彥所調用,從這世間試圖收集各種典籍,尋找能夠將因果拔除的辦法。
這種事情,對于那些合道境修士而言,的確是有些太過為難。
畢竟所謂的因果,可是登仙境修士才能夠淺顯理解的事物。
但是也沒有別的辦法。
因為陳彥當前的修為就只是神通境巔峰,只是一直在虛張聲勢罷了。
腳步以及拐杖的聲音,緩緩從玄經(jīng)殿外傳來,陳彥抬起頭來,看著那位身著純白道袍的老者,緩步踏入殿內。
“前輩?!?/p>
任安和朝著陳彥的方向,恭敬作揖道。
“怎么,找到拔除‘禍因’的辦法了?”
陳彥道。
“晚輩并沒有尋找到什么新的發(fā)現(xiàn)?!?/p>
任安和道:
“只是晚輩突然想起些往事,或許能夠派得上些用場?!?/p>
“說來聽聽?!?/p>
陳彥心中稍微有些失望,不過他并沒有在臉上顯露出來。
“是關于我空山宗的上一位登仙掌執(zhí),裁云真人的一些往事?!?/p>
孔陽的往事?
陳彥的呼吸稍微一滯。
對,孔陽!
在辰平洲當前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的三十位登仙境修士當中,除了福生仙尊,或者說福生至圣之外,似乎沒有哪個登仙境修士,敢說自已對于因果的理解一定在孔陽之上。
而孔陽的隕落,一定程度上也是因為他對于因果的過于自負。
“昔日晚輩曾有一徒兒,名為阮漱,曾是我空山宗清禪峰,繼孔祖之后的第一天驕?!?/p>
任安和一邊說著,一邊露出稍微有些惋惜的表情:
“如果現(xiàn)在我這徒弟還活著的話,相信他的修為境界一定已經(jīng)超過了我這個當師父的,甚至很有可能成為了辰平洲的第三十一位登仙。”
“此子,是怎么隕落的?”
陳彥問道。
“據(jù)裁云掌執(zhí)所說,阮漱是在禁地當中,沾了些不該沾染的因果,而沾上這些因果之后的下場就只有一個,那就是永世不得合道?!?/p>
任安和道:
“這對于仙途坦蕩,大有可能登仙的阮漱而言,無疑是個天大的打擊,所以他在裁云掌執(zhí)的大殿前跪了七天七夜,乞求裁云掌執(zhí)可以幫助他拔除身上的因果?!?/p>
“繼續(xù)說下去。”
陳彥道。
“裁云掌執(zhí)最終交給了阮漱一份手抄本,而那份手抄本之上記載著一份掌執(zhí)他自已開創(chuàng)的秘法,據(jù)說這個秘法有一定機會可以將沾染的因果分離,但是這個機會相當渺茫,如果失敗的話,便會魂飛魄散?!?/p>
任安和道。
“所以說……”
“他失敗了?!?/p>
一邊說著,任安和一邊取出來了一份沾滿泥土的薄本,朝著陳彥的方向雙手呈上:
“這份手抄本,便是我從我那徒兒的墳墓中挖出來的秘法,還請前輩過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