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陳彥仍未發(fā)現(xiàn)任何端倪,但他明白,小心駛得萬年船的道理。
他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敲響。
“進來吧?!?/p>
陳彥輕聲道。
房門緩緩從外面被推開,站在門前的是皆身著灰色道袍的少年和少女。
宿鴻禛和周瑾韻。
“哥,你找我?”
小宿抬起手來,撓了撓他的后腦勺。
“嗯?!?/p>
陳彥點點頭。
“咋啦?”
小宿很自然的在陳彥的旁邊拉過一把椅子,然后坐好。
“今晚你們兩個都留在我房間里,論道?!?/p>
陳彥說道,然后他將自已的目光落在了周瑾韻的身上。
“你看看這個?!?/p>
陳彥將手里的那份所謂的天頂山道典殘篇,遞給了周瑾韻。
少女接過陳彥遞過來的那張紙,然后將其展開,從頭開始讀了幾句,便又抬起頭來:
“一份不完整的修煉心法,前輩,難道說,這個就是……”
陳彥點點頭,表示了對少女猜測的肯定后,繼續(xù)問道:
“怎么樣,你認識這心法嗎?”
聞言的周瑾韻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搖了搖頭。
她也是第一次見這張紙上所記載的修煉心法。
“小宿,你現(xiàn)在去找個隱蔽些的地方,將這張紙給燒掉?!?/p>
陳彥對坐在他身旁的宿鴻禛說道:
“注意,不要讓人發(fā)現(xiàn)?!?/p>
“好?!?/p>
小宿點點頭,接過陳彥遞過來的那張紙,然后快步走出了房間。
“坐吧。”
陳彥對站在桌子旁邊的周瑾韻說道。
周瑾韻先是看了一眼陳彥身后,拉著床簾的床榻,然后在陳彥的對面坐了下來。
“陳前輩,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情況?”
周瑾韻問道。
“明天早上前,答案應(yīng)該就會揭曉了?!?/p>
陳彥回答。
“……”
盡管周瑾韻還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但是既然陳彥都這么說了,那么她也不太好繼續(xù)追問下去。
“對了,我突然想起來件事兒?!?/p>
陳彥道:
“昨天下午,那拂柳劍莊的少莊主跟小宿起了沖突的時候,你想要讓小宿殺了他?”
“是。”
周瑾韻的回答相當利落。
“為什么?”
陳彥問。
“因為那拂柳劍莊的少莊主,是真的想要殺了小宿?!?/p>
周瑾韻稍微停頓片刻,然后繼續(xù)道:
“但是小宿他,手下留情了?!?/p>
從離開江渡郡以后,便完全是周瑾韻來負責教導(dǎo)宿鴻禛,以及與他進行切磋。
雖說周瑾韻在提起小宿的時候,一般表現(xiàn)的都很冷淡,但是陳彥知道,這兩個孩子的關(guān)系現(xiàn)在其實相當好。
“所以你想讓小宿殺了他?!?/p>
陳彥道。
“對自已產(chǎn)生了殺心的人,是絕不能手下留情的?!?/p>
周瑾韻的回答十分堅定:
“前輩您,難道不這么認為嗎?”
“我不知道?!?/p>
陳彥只是輕笑著,搖了搖頭:
“環(huán)境不同,時間不同,發(fā)生的事情不同,人心,也就不同?!?/p>
“恕晚輩愚鈍,希望前輩指點晚輩的時候,所說的話最好能夠更直白一些?!?/p>
周瑾韻早就對陳彥的謎語很不爽了。
“我說的話,已經(jīng)很直白了?!?/p>
陳彥笑道:
“既然現(xiàn)在聽不懂,那就都記在心里,遲早有一天會懂的。”
周瑾韻更不爽了。
又過了幾息時間后,面露猶豫之色的周瑾韻,再次向陳彥開口問道:
“前輩,你覺得我想要讓小宿殺了那個人,究竟是對的,還是錯的?”
“你沒錯?!?/p>
陳彥如此說道:
“但是,小宿也沒錯?!?/p>
……
小宿去燒掉了那張紙,并沒有用多少時間,只是不一會兒就又回來了。
之后,就正如陳彥所說的那般,今天夜里小宿和小周兩人,都要留在他的房間里論道。
只不過這場論道,陳彥并沒有參與。
他只是坐在一旁閉目養(yǎng)神。
與其說是論道,倒不如說是周瑾韻單方面的對宿鴻禛進行常識上的教學。
比如說辰平洲的格局,以及五大宗門的差異,并且還穿插著一些對天頂山的往事,以及許多辰平洲頂尖宗門和一二流宗門的簡單介紹。
而今天,周瑾韻最主要的,便是向宿鴻禛介紹什么是劍意,以及什么是天生劍意。
劍意,用一種并不恰當,但是又特別形象的描述來進行形容,那就是劍修本身的意志。
正常情況下,劍修想要錘煉出自身的劍意,是需要常年累月的磨礪內(nèi)心,以及對劍術(shù)的精進,才能夠勉強觸及其門檻。
然后,下一步便是往其中融入對萬物的感悟。
萬物,可以是任何實際存在的事物,也可以是任何抽象的概念。
譬如當年的蒼岳真人,其天生劍意,便是山岳之意。
劍如磐石,容萬鈞之力,沉穩(wěn)堅毅,不容動搖。
又或者是當年的白殤真人,其天生劍意,乃是“暴怒”之意。
熾熱狂暴,劍未出,而意先至。
在他狂怒時所揮出的一劍,便可在辰平洲北域的土地上,斬出那道萬丈余深的“白淵”。
除了這兩位身懷天生劍意的登仙境大能,這世界上曾經(jīng)修得后天劍意的修士,也有很多。
像是烈火之意,波濤之意,或者是狂風之意,等等,是這世間的劍修們,最容易修得的劍意。
“那么,我的天生劍意是……”
宿鴻禛問道。
“需要你自已去領(lǐng)悟,也只能是你自已去領(lǐng)悟。”
周瑾韻回答道:
“這個過程一般會很漫長,不過如果是你的話……”
“結(jié)束了?!?/p>
周瑾韻的話才剛剛說到一半,便被一旁的陳彥的輕聲自語所打斷。
直到剛剛為止,看起來一直都輕閉著雙眼養(yǎng)神的陳彥,緩緩睜開眼睛。
“哥,什么結(jié)束了?”
宿鴻禛問道。
“墨虛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p>
陳彥語氣平靜的回答道。
聞言的周瑾韻瞳孔緊縮,她突然明白了陳彥為什么會將自已跟小宿留在身邊,以及墨虛山到底都發(fā)生了些什么事情。
“前輩,您的意思是指……”
周瑾韻的語氣相當緊張。
“當前,墨虛山周邊還活著的,就只剩下了咱們四個?!?/p>
陳彥說道。
“四個?”
周瑾韻對陳彥口中所說出的這個數(shù)字稍微感到錯愕,然后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將目光落到陳彥身后,拉著床簾的床榻上。
她站起身來,快步走到床邊,然后掀開床簾——
只見一個身著深青色道袍,瞇瞇眼的年輕修士,被捆綁在那里,已然不省人事。
陳彥什么都沒有再說,只是將自已的目光投往墻壁上,就像是在看向遠方。
……
數(shù)百里之外,森林深處。
蜃樓宮十方樓的供奉長老,皇甫翰正站在這里,眺望著天空。
而此次前往墨虛山的其他蜃樓宮使團成員,也都站在旁邊。
“景太上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p>
又過了許久,皇甫翰終于開口對他身旁的其他蜃樓宮弟子說道:
“走,該回去復(fù)命了?!?/p>
“是,皇甫長老!”
眾弟子回答道。
皇甫翰身形一閃,隨后便消失在了森林當中。
“方師兄!”
一旁奶聲奶氣的小孩子,跑到一位看起來很年輕的蜃樓宮弟子身前,然后仰頭說道。
“怎么了?”
被稱作方師兄,瞇瞇眼的蜃樓宮弟子回答。
“記得回十方樓之后,給我買好吃的!”
那孩子道。
“一定會給你買的,如果回去的話?!?/p>
他緩緩蹲了下來,將自已的視線與面前的孩子齊平。
“記住了哦!”
那奶聲奶氣的孩子說道,然后轉(zhuǎn)身跑開。
又盯著那孩子跑遠的背影看了一會兒之后,“方遠”收起臉上的笑容。
結(jié)束了,但是沒有完全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