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巨大渡船甲板上,顧景的目光沉靜如水,落在面前身著月白色道袍的少女身上如此問道。
“我沒想到你會這么快登仙。”
渡船仍然穿梭在云海當(dāng)中。
罡風(fēng)獵獵,無論是顧景還是秋思若,他們兩個身上所穿著的月白色道袍,皆衣袂翻飛。
顧景的語氣十分平靜。
像是根本就不驚訝,原本還在天頂山上擺爛,完全放棄修練的凈塵,現(xiàn)在卻突然恢復(fù)了記憶一般。
顧景也從未逼迫司幽幽修行。
他很清楚,在自已離開天頂山,前往南域星天門的這段時日里,讓司幽幽獨自一人想開,然后突破至通神境,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
有人在從中作梗。
顧景猜到了些什么。
“星天門那邊怎么樣了?”
秋思若問道。
顧景乃是天頂山的第八代掌執(zhí),而秋思若則是天頂山的第十代掌執(zhí)。
雖說聽起來似乎就只差了一代,可這一代之間的差距,可是數(shù)千甚至上萬年。
天頂山的登仙境修士從未斷代過。
雖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根本就無從考察,但很有可能,執(zhí)掌天頂山末期的凌玄真人,可能曾經(jīng)與尚且年少的秋思若處于同一個時代過。
也就是說,如果真的要論輩分的話,顧景絕對是秋思若的大前輩。
可從秋思若的態(tài)度來看,她似乎也一點都沒有尊重顧景的意思。
畢竟大家都是登仙。
顧景沒有說話,只是抬手亮出了那塊青銅鏡的碎片。
然后他又稍微停頓片刻:
“所以,你是怎么醒過來的?”
聞言的秋思若微微偏了下頭,幾縷發(fā)絲垂落頰邊,這個動作讓她看起來仍有幾分少女司幽幽的嬌俏,但那雙深邃眼眸中所沉淀的冷漠,可以令任何人的感到心悸和膽顫。
“只是被噩夢驚擾罷了?!?/p>
秋思若回答,然后繼續(xù)道:
“你不該歸還星天門道基的?!?/p>
“哦?”
凌玄真人稍稍挑眉。
“多生枝節(jié),徒增變數(shù),若是星天門的那位合道,當(dāng)真參透了日月真人的道基,又當(dāng)如何?”
秋思若反問道。
“我見過他了,星天門的當(dāng)代太上樞機長老,古簡承?!?/p>
顧景回答道。
“怎樣?”
秋思若繼續(xù)追問著。
“此身,此世,登仙無望?!?/p>
這八個字從顧景的口中說出是如此的自然,又是如此的隨意。
可若是對于古簡承而言,由登仙境大能親口對他說出的這八個字的分量,足以令他徹底絕望。
緊接著,顧景繼續(xù)說道:
“比起星天門,又或者是其他四大宗門的那幾位登仙,最棘手的恐怕還是那位。”
“確實如此。”
秋思若回答道,她很清楚,顧景指的“那位”是誰。
……
辰平洲,西北域,青鵲國。
永安郡。
就在三天前,空山宗的探子,竟然意外的截到了一只音疾雀。
而這只音疾雀的腿上,則綁著一個小巧的木桶,木桶中塞著一封密信。
在空山宗的探子大致閱讀了一番那封密信之后,他們幾乎可以肯定,這封信的內(nèi)容與當(dāng)前仍活躍在青鵲國境內(nèi),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丁匪有關(guān)。
于是這封密信層層上報,最終傳至了李浩文的手中。
這位身著淵華山道袍,腰間挎著一黑一白兩把佩劍,看起來十分疲憊,臉上掛著不少胡渣的中年男人,正在緩慢的來回踱步。
剿滅丁匪,遠(yuǎn)比李浩文想象的要更加困難。
再這樣下去的話,恐怕用不了多少時間,云宗主他們便會徹底失去耐心。
三天前,李浩文一手拿著那封音疾雀所攜帶的密信,一手拿著從泰云城那邊收集過來的,有著丁丘當(dāng)年在泰云城中的仙家賭廬里當(dāng)管事時,所簽下的名字和字據(jù)。
字跡基本上完全吻合。
這也就代表著,這封密信極大的概率是出自于丁丘之手。
根據(jù)音疾雀的路線和距離,空山宗的探子們大概率可以推算出來當(dāng)前丁丘所處于的地理方位。
正是因為如此,數(shù)十位內(nèi)門外院的空山宗弟子,正隱蔽的聚集在永安郡的一處院落當(dāng)中,然后等待時機,時刻準(zhǔn)備將丁匪等人一網(wǎng)打盡。
李浩文不想再與丁丘繼續(xù)糾纏下去,他原本以為就是剿滅個稍微有些能耐的通神境修士罷了,可他萬萬沒想到,丁匪竟然如此狡詐。
他停止了踱步,走到窗前,望著窗外數(shù)十位身著便裝,盡可能將自已的修為內(nèi)斂的空山宗弟子。
然后他收起手中的密信,也換下了自已的道袍。
丁丘的那封密信,是一封尋求物資支援的信。
他委托自已的一位好友,讓他幫忙采購一批食物和藥品,然后送至永安郡西市一個掛著“濟世堂”幌子的老舊藥鋪附近。
李浩文調(diào)查過,永安郡的西市,的確是個魚龍混雜,是傳遞消息、藏匿行蹤的上佳之地。
丁丘需要大量的食物和藥品。
因為與空山宗不同,丁丘的人手絕大多數(shù)都是青鵲國境內(nèi)的散修,這幫散修當(dāng)中,起碼得有多一半都是鍛體境修士。
鍛體境修士是做不到辟谷的。
根據(jù)被抓獲的幾個丁匪所交代,丁丘平日里最注重的便是義氣,也正是因為如此,在空山宗對其窮追猛打的情況下,他竟然還仍然擁有著大量的追隨者。
而也正是因為義氣,才讓他的密信被攔截,藏身之處暴露。
因為他需要照顧追隨他的那些鍛體境修士,哪怕這幫鍛體境修士,對于逐漸被逼入絕境的丁丘而言,已經(jīng)完全就只是累贅。
李浩文也在房間內(nèi)換好便裝,然后推開房門大步朝著外面走去,將自已腰間的兩把佩劍,放在停在院中的牛車上。
這兩把淵華山的峰劍實在是太過于顯眼。
此時此刻,庭院中的這數(shù)十位內(nèi)門和外院的空山宗弟子,都是這段時間以來,在青鵲國境內(nèi)與丁匪作戰(zhàn)中,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好手,是絕對意義上的精銳。
“出發(fā)?!?/p>
站在庭院中的李浩文低聲道。
庭院中的數(shù)十位喬裝打扮的空山宗外院弟子們,迅速行動起來,動作十分干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