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皆有因果。
可以說,因果即是這世界運轉的基本法則。
而命運,就運作在由因果所制定的基本框架之下。
命,乃是強因果。
并非絕對不可干涉,但一旦改變宿命,就必須有外物來承擔原本需要承擔的因果報應,甚至是較之原本更加嚴重的反噬。
運,乃是弱因果。
相對于宿命而言,時運的變化與轉移,就要隨意的多,也許只是一個念頭,又或者是一個動作,就有可能會產(chǎn)生偏差。
一切事物,都由因而起,以果為終。
空山宗太上樞機長老黎浩然,于三千年前便踏入合道境巔峰,乃是實際上辰平洲仙道第一人。
登仙,距離黎浩然就只有一步之遙。
可辰平洲的仙路已經(jīng)徹底斷絕。
對于這一點,當今世上還活著的人,沒有任何一個能比踏入合道境巔峰的黎浩然更清楚。
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能體會到黎浩然踏入合道境巔峰時的絕望。
已經(jīng)到盡頭了。
接下來,黎浩然所需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等死。
他已經(jīng)沒有任何提升的空間,而合道境修士的壽元,最多也就不過是一萬五千年。
黎浩然就只需要在接下來的漫漫歲月里等死,等著自身的修為,神識,都被歲月所磨滅。
他不甘心。
有哪位修仙者,敢說自已踏上仙途時不想登仙?
修仙修仙,為的不就是一個仙字?
于是,黎浩然試著走上了一條全新的道路。
窺探因果。
七千年前,初入合道境的黎浩然很難真正意義上的理解宿鴻禛口中的因果。
而如今踏入合道境巔峰的黎浩然,則已然可以窺視其中的冰山一角——
那是無比玄奧,繁瑣的存在。
無數(shù)生靈的宿命,無數(shù)生靈的時運全都緊密的纏繞在一起。
只是一眼,便令黎浩然的道基,險些徹底崩塌。
時至今日,他也仍還在受到因果的反噬。
故而他在空山宗的一角,展開了這一片道域,以抵御因果反噬。
道域,乃是合道境修士結合本身意志與天地靈氣所形成的特殊領域。
身處在道域中的萬化境及以下的修仙者,修為水平將會被完全抑制。
甚至就連身體和思維都會受到影響。
此時此刻的陳彥,就身處在黎浩然的道域當中。
修為僅是氣海境的陳彥,更是無法理解因果和命運的本質。
他的注意力,更多是在剛剛黎浩然所說的“死相”上。
陳彥有聽林岐風說過,合道境以上境界的大能,便已經(jīng)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窺探天機。
“剛剛黎樞機您所說,面露死相的意思是指……”
事實上,陳彥心里已經(jīng)有了個大致的猜測。
“自然是死?!?/p>
黎浩然回答。
可是,剛剛黎樞機說,面露死相的人可不僅僅只有自已。
“當然,我也會死?!?/p>
仿佛是理所當然一般,黎浩然笑著說道。
正如黎浩然所說,原本的自已并未顯露出死相
因為前九次輪回的空山宗覆滅,陳彥都幸存了下來。
這一次輪回,陳彥會死。
要么死在外院大劫上,要么就死于空山宗覆滅。
“該來的終歸還是會來的,躲不過?!?/p>
黎浩然道。
“您的意思,是指生死?”
陳彥問。
“非也。”
黎浩然搖頭道:
“種下的因,結下的果?!?/p>
從九千年前,清禪峰的裁云真人孔陽沒有能斬掉烏蛟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jīng)種下了因。
而外院大劫,就是果的體現(xiàn)。
萬千宿命,皆為因果。
無論如何,有因必有果。
一切所謂的命運皆為因果服務,哪怕再多次的輪回,再多次的不同選擇,也永遠都無法逃脫因果的束縛。
也正是因為如此,陳彥才會不斷的掙扎,并且越陷越深。
“為什么,一定要是我?”
陳彥不解。
“陰差陽錯,現(xiàn)在的你就是因,果也必定會因你而起。”
黎樞機道:
“如若逃避宿命,終將會遭到因果反噬,躲不過的事,就是躲不過?!?/p>
陳彥竟然聽懂了黎浩然在說些什么。
外院大劫,是必然的宿命。
如果逃避,那便會遭到因果的反噬。
當初在淵華山上,蕭伯安跟自已說過,四十六天之后,自已必死無疑。
可是前面的九次輪回,陳彥都逃離了這個宿命。
所導致的結局,便是空山宗的覆滅。
只有自已死,空山宗才不會覆滅。
能夠窺探天機的黎樞機,自然能夠算到這一點。
可為什么他不讓自已去赴死,完成因果,反而是將自已困在這里?
“因為我在賭。”
黎浩然像是看穿了陳彥在想著什么一般,如此說道:
“賭在這萬千宿命當中,我認為最正確的一條道路?!?/p>
“弟子不明白?!?/p>
陳彥道。
“不明白也沒關系?!?/p>
黎浩然笑著說道:
“因為,我已經(jīng)賭贏了?!?/p>
……
微風拂過,卷起純白道袍的衣角,袖間的鎏金云鶴紋隨風律動。
一木一玉兩枚令牌,掛在腰間,一枚刻著“空緣首座”,另一枚則刻著“空山御律院”。
陳彥突然回過神來。
他這時才意識到,自已早就已經(jīng)不在小樹林中的茅草屋前,而是在一個他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空山宗外院。
仔細算來,將陳彥所有輪回中所經(jīng)歷過的歲月全部加在一起,他如今大約也能有四百余歲。
前二百多年,他一直都在這里蹉跎。
后一百多年,則是一直都在外漂泊。
一切都仿佛是一場夢一般。
陳彥走在外院的街道上,平日里,內(nèi)門弟子對于外院而言可是稀罕物,人們都不由得的朝著陳彥的方向多看那么幾眼。
自然也有不少外院弟子認識陳彥,因為在兩年多以前的那場外院大比上,陳彥也可謂是出盡了“風頭”。
陳彥不在乎這些目光,他只是加快自已的腳步。
“陳師兄?”
突然,從街道的一旁傳來了驚訝的聲音。
這聲音,也令陳彥感到了略微有些耳熟。
陳彥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尋去,發(fā)現(xiàn)在那里只站著一男一女兩位身著外院道袍的青年。
“……鄭飛,李秀秀?”
思索片刻后,陳彥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叫出了他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