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看上去油膩膩的。
“老板!”
黎映荷用方言喊道,她抻著頭往廚房后頭看了看,對另外三人說:“黃英家好像和店連著。”
廚房最后面有扇門,能勉強(qiáng)看見樓梯,這棟二層自建房一層是面館,二層是住人的地方。
久久沒有人出現(xiàn)。
鄭檬遲疑地說:“他們是不是出門了?”
她想說的,其實不是出門,而是......出事了。
畢竟根據(jù)陳極所說,黃英家里對她很不好,現(xiàn)在黃英變成鬼了,會怎樣還不好說。
黎映荷眉頭微蹙,她試著又喊了一聲,也就在這時,樓上忽然響起一陣嘭的重響,幾秒之后,便是一陣拖沓的腳步聲傳來。
眾人面色一動,沒過一會兒,就見到一個膚色黝黑的老頭推開廚房后的門,走了出來。
他臉上溝壑密布,皺紋頗深,穿著個汗衫,上下打量著陳極幾人。
“弄啥?”
“我們是黃英的同學(xué)?!崩栌澈烧f:“你是她爺爺?”
老頭沒回答,從耳朵上取下一根皺皺巴巴的煙,但還沒點燃,煙就軟塌塌地折斷了。
他嘖了一聲,視線這才掃過在場的四人。
“恁倆不是學(xué)生?!崩项^指了指萬誠忠和鄭檬?!澳樁计瘃拮恿耍瑑魯R這扯謊?!?/p>
鄭檬面色一下很難看,就連一旁的萬誠忠都對老頭的話有些猝不及防。
雖然他倆的確不是學(xué)生的年紀(jì)了,都已過三十,但看上去也就二十多歲,要說臉上有褶子,那根本不可能。
但和另外兩人對比,尤其是已經(jīng)幫忙打理公司多年的萬誠忠,確實看上去社會氣息很重。
“記者吧?滾?!?/p>
老頭說,背著手盯著他倆。
氣氛凝重,萬誠忠沉默注視著老頭,幾秒之后轉(zhuǎn)頭就走,直接離開了面館。
老頭的視線又投到鄭檬身上。
鄭檬咬了咬牙,她有心留在這里,因為老頭很可能會說出關(guān)于黃英的關(guān)鍵信息!
一個線索,自已聽見,和從別人嘴里轉(zhuǎn)告,可不一樣.......說不定會有出入。
但現(xiàn)在她沒有辦法。
老頭似乎不是第一次被人詢問黃英了,頗為警惕。
她看見黎映荷在隱秘地給她打著手勢,讓她先走,鄭檬眼神微暗,攥緊拳頭,走出面館。
老頭跟在她身后,將卷簾門放了下來。
這時,他才轉(zhuǎn)過頭,看向陳極:“說吧。”
“學(xué)校有什么事?”
“是這樣的——”黎映荷剛開口,就被陳極打斷,只聽見陳極冷不丁問道:
“學(xué)校賠了多少錢?”
黎映荷滿臉問號,這根本就不是重點,陳極的問題莫名其妙。
“為啥我要告訴你?”老頭白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在桌子前。
“詹老師想給黃英申請補(bǔ)償金,所以才讓我們來的。”陳極說。
“補(bǔ)償金?”
老頭一下咧開了嘴,露出滿嘴黃牙:“多少?”
“得看校方之前的賠償金額來決定?!标悩O說。
他隨后和老頭解釋道,他們要申請補(bǔ)償金的話,賠償金額要確認(rèn)真實,如果少了就會補(bǔ)的多一些。
老頭想也沒想,伸出手指報了個數(shù),不算多。
“這么少?為什么?”
陳極問,拿出一個小本子記了起來。
“因為那狗屎學(xué)校說不是他們的責(zé)任!”老頭的臉緊緊皺在一起:“黃英那小兔崽子是自殺的,還偏偏趕在暑假,學(xué)校都沒開學(xué)!”
“而且......”
老頭的眼里露出一絲恨意:“那個姓詹的說,黃英死之前就得了神經(jīng)病!”
神經(jīng)???
陳極皺了皺眉,原話應(yīng)該沒這么難聽,但他確實發(fā)現(xiàn),詹老師之前日志里,對黃英死之前的事講的很模糊。
“她怎么了?”
黎映荷問道:“說胡話?”
“她才多大?小孩不就愛說瞎話嗎?”老頭語氣很不耐煩:“上學(xué)上的,等去廠子里哪有這么多時間瞎想?”
“所以她確實說胡話了。”黎映荷若有所思:“說的什么?”
老頭沉默了兩秒,微微仰頭,看著天花板。
“她性格怪的很,跟個鵪鶉一樣整天窩著,啥忙也不幫,要不就去河邊自已待著?!?/p>
“直到有一天,她回了家之后,就和犯了癔癥似的,這走走那走走,一直擱那哭哭哭?!?/p>
“她被誰欺負(fù)了?”陳極問:“還是因為你們不讓她讀高中?”
“誰知道!”
老頭不滿地說:“晚上也不睡覺,那天半夜,我一醒來,就看見她站在我們床頭,一直叨叨個不停?!?/p>
“差點沒把我們嚇?biāo)?,氣的我抽了她一頓,我說她再犯病,自已找根繩子吊死算了,省的給我們找事.......”
“說重點?!崩栌澈陕牪幌氯チ耍骸八?dāng)時在你們床前念叨什么?”
“說什么.....”
“一換一,一換一......她不愿意......”
一換一!
陳極握著筆的手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黃英死之前,怎么也開始說這句話了?
陳極很清楚地記得,朱光提過,張文軒在門外騙他的時候,也在問他這句話的意思。
但黃英卻說,她不愿意.....不愿意做什么?不愿意被鬼替死?
“我知道了?!?/p>
先將這個疑問放下,陳極將這件事記了下來。
面館里陷入寂靜。
老頭又問道:“恁倆說那補(bǔ)助金,要不要提供獎狀啥的?黃英屋里有一堆,不知道被她扔哪了?!?/p>
“不用了。”黎映荷一直在想事,敷衍地說。
她看見老頭狐疑的表情,又補(bǔ)充道:“學(xué)校有記錄?!?/p>
不再多說,陳極暗暗制止了黎映荷再問下去,起身準(zhǔn)備離開。
那老頭瞅著他倆,想了想,忽然慢吞吞地說道:“對了......”
“還有一件事?!?/p>
“這幾天有個女的來找過她,在她屋子里留了個東西,我看著有點古怪......”
......
鄭檬煩躁地躲在陰涼地里。
黃英爺爺把門關(guān)上,就是不想讓他倆聽到對話......憑什么?就憑他們年紀(jì)大?
“喂?!?/p>
之前不知道去哪了的萬誠忠,從面館后頭走了出來,對著她招了招手。
“怎么了?”
鄭檬心中微動。
“后頭有扇窗,窗戶前頭有腳印,看鞋碼屬于女性。”
萬誠忠言簡意賅地說:“我懷疑黃英之前來過這里?!?/p>
“什么?!”
鄭檬一驚:“她什么時候來的?現(xiàn)在還在店里頭?”
一想到鬼很可能就在他們附近,明明是大夏天,鄭檬卻只感覺身上一陣發(fā)寒。
“那倒不會?!?/p>
萬忠誠說:“腳印是雙向的,她走過了,不過,我懷疑她在這里藏了個東西?!?/p>
他指了指二樓的窗戶,然后帶著鄭檬調(diào)整方向。
在某個特定角度,他拿出手機(jī)拍了張照片,放大幾倍,遞給鄭檬。
畫質(zhì)模糊,但能看見一點兒柜子和墻,墻上有獎狀,這是黃英的房間!
而在柜子旁,似乎露出一角暗暗的紅色.....
“紅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