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古河下。
不知道多深的地方。
陳極像是無根水草一樣，盲目地飄蕩著。
他的思緒還定格在萬誠忠撲向水面、扔出頭發(fā)的一瞬間，身體依然保持著原本的姿勢，宛如石化。
作為替死人，發(fā)絲落水后不出半分鐘，河水就會侵占他皮下的每一處地方。
只是......這個詛咒，好像在回溯，又或者說，是被什么東西阻斷了。
陳極的五官，在慢慢從模糊，轉(zhuǎn)為清晰。
幾只小魚平靜地游了過來，似乎在尋覓陳極的身上，有沒有食物。
但很快，一具浮尸，便撞散了魚群，撞到陳極的腿上.....
嘣。
陳極意識瞬間回籠！
強(qiáng)烈的不適驟然浮現(xiàn)在他全身，缺氧感讓他頭暈?zāi)垦?，耳邊傳來陣陣嗡鳴。
但更為可怕的是，河水已經(jīng)灌滿陳極的鼻腔。
這是.....賈古河底？
他怎么會在賈古河底？
求生的本能瞬間接管了陳極的身體，暫時想不了那么多了，他只能死命地往水面上游去。
但他的腿很沉重，抬不起來。
陳極回頭一看，瞳孔微微一縮，不是他使不上力，而是有一具尸體，掛在他的腿上！
就像是掛在溺死之人身上的石頭一樣，尸體的頭發(fā)夾著綠藻，纏著陳極的腿，讓他直往下墜。
陳極使勁一蹬，才將浮尸蹬掉，尸體輕飄飄地翻了個面，露出青白色的臉。
是萬誠忠.....
死了還要拉人溺水。
陳極目光微凝，萬誠忠會死他并不意外，但讓他無法理解的，是對方的死狀。
恐怖而殘忍。
萬誠忠的頭皮被整個揭掉，露出下面的頭骨，驚恐的臉上，腮幫子鼓鼓囊囊的。
隨著水流的沖擊，他的嘴微微張開，溢出一絲黑色。
陳極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萬誠忠嘴里是自已的頭皮。
這明顯不是詛咒，而是有誰，將萬誠忠的頭皮撕了下來，塞進(jìn)他的嘴里。
是張文軒干的？
但這和洪田夢中，阿狗的死狀不符??？
陳極大腦都有些混亂了，他不知道之前發(fā)生了什么，但冥冥中感覺，水底比他之前想象的更為危險。
但好消息是，那自發(fā)絲被萬誠忠扔進(jìn)水里后，他身上短暫出現(xiàn)的惡寒感，早已消失不見，這或許意味著替死法帶來的危機(jī)已經(jīng)解除。
盡管陳極知道，或許另一個洪田就在水下，但他放眼望去根本沒看見洪田的身影。
現(xiàn)在只能先游出去，和其他人匯合再說，而且萬誠忠的尸體，讓陳極總感覺.....
賈古河里，或許不止一只鬼。
水流平緩。
隨著陳極越往上游，河水就越平靜。
漸漸的，再也沒看見游蕩的小魚。
陳極沒有忽視這一異常，隨著他越往上游，心悸感便越強(qiáng)烈，像是大山壓來一般讓他喘不過氣！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
而且，明明他已經(jīng)奮力地向上游，但怎么感覺水面越來越遠(yuǎn)了呢？
就好像.....那泛著暗光的水面，只是海市蜃樓一般。
陳極立刻轉(zhuǎn)頭看向四周的河水，很快，他便意識到了問題所在，頭皮一陣發(fā)麻。
左邊。
右邊。
水在漸漸變成一種詭異的墨綠色。
正常來說，水是流動的，不會給人以固體的感覺，但陳極怎么看，都怎么覺得......
他左右兩邊墨綠色的水，像是兩堵墻一樣，在以飛速向他靠攏。
一瞬間陳極想起自已以前看過的某部電影，里面的人物，就是在一個狹小的房間里，生生被兩邊不斷合攏的墻擠死的！
但這是在水里啊？
他來不及多想，危機(jī)感越來越強(qiáng)烈，也就在這時，他的手指忽然一陣刺痛。
指尖，染上了一滴墨綠。
幾乎是眨眼之間，陳極被染綠的手指上，出現(xiàn)了數(shù)不清的細(xì)密洞眼，皮瞬間癟了下去。
這是因?yàn)樗难夂凸穷^，全被分解成細(xì)小的顆粒，在順著洞眼往外溢出！
幾秒之后這根手指就徹底癟了。
陳極無法置信地看著自已的手指，只是接觸到墨綠色的河水，他的指頭便只剩下了皮。
如果整個身體.....
都浸泡在這種液體里，又會怎樣？
那些溢出的血肉顆粒，就像魚食一樣，飄在水中，慢慢化為血霧。
魚食。
魚食？
陳極心中忽然一沉，他總感覺，自已的血肉，會吸引來什么東西！
四周的河水開始波動！
他低頭一看，果不其然，在他最開始醒來的那個方向，水流湍急，就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飛速往這里而來。
第六感讓陳極意識到，是那只殺了萬誠忠的鬼。
他能感覺到對方在暴怒，惡意順著河水上涌，讓他通體發(fā)寒。
是因?yàn)樽砸驯緛響?yīng)該死，卻又逃了出去么？
那只鬼到底是誰？
但陳極根本來不及去看，左右兩邊墨綠色的水已經(jīng)越逼越近，不出幾分鐘，就會完全合攏！
下面是厲鬼。
左右是比強(qiáng)酸還恐怖的不知名液體。
上方，是可望不可即的水面......
陳極從未陷入過這般絕望的境地，無論怎么想，他都想不出有任何解法。
除非鋼筆蘇醒。
他進(jìn)域的時候，也根本沒有想到，這次域的發(fā)展會如此急，如此險，到現(xiàn)在，也不過兩天不到！
鋼筆仍處于休眠狀態(tài)。
【言】也已經(jīng)使用過，小猴的嘴被再度封印。
但就在這時，他的雙眼不可思議地瞪大。
一個熟悉的人影，從那詭異的墨綠河水中，緩緩游了出來。
那是......黃英！
面色慘白如紙，和他們之前感覺到的活人感完全不一樣，此時的她，根本就是一具溺死的尸體。
她的目標(biāo)很明確，就是陳極。
陳極默默地低下頭，更深的河底中，另一個黑色的身影已經(jīng)逐漸清晰。
他抬頭看，水面只是個虛假的希望。
原本擺動的雙手緩緩?fù)Ｏ?，陳極浮在原位兩秒，轉(zhuǎn)過身，直直地游向黃英！
他的大腦已經(jīng)因?yàn)闃O度的缺氧痛的快炸掉，根本無力再去分析、思考，而且這種絕境下，也沒什么可思考的。
只能憑借本能。
他離黃英越來越近，近到他能看見女孩蒼白的臉，也能讓黃英，看清自已的唇語。
咕嚕嚕......
氣泡從陳極嘴里涌出。
他比著手勢，嘴張張合合，無聲地重復(fù)著一個詞：
【詹老師】
黃英沒有任何反應(yīng)，肢體極為僵硬，跟個假人一樣。
陳極根本不知道黃英到底讀沒讀懂他在說什么。
黃英瘦小的身體逐漸靠近，將他松松拽住，就往河底黑影的方向拖去！
陳極心中頓時涼了半截，打感情牌沒有用。
盡管黃英自始至終都沒有正面?zhèn)^他們，但很明顯，她和殺死萬誠忠的那只鬼是一伙的。
但，也就在這時，忽然他的耳邊傳來萬小雙和童子的喊聲！
這聲音不甚清晰，是從岸上傳來，但像是一記腎上腺素一般，一下讓陳極清醒過來。
他之前根本沒聽見岸上的聲音。
假設(shè)之前的水面是幻影，那么現(xiàn)在就是現(xiàn)實(shí)？
憑著最后一絲力氣，陳極猛地一掙，竟然真的甩脫了黃英！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推力，讓陳極瞬間往上竄去。
他暫時不去考慮，為何自已在四肢發(fā)軟的情況下，還能掙脫鬼的束縛，又為何水面莫名成了生路.....
兩側(cè)墨綠色的河水，如同大山逼來，近在咫尺！
求生的意志，讓他無暇多想，只是瘋狂地朝水面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