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
黑暗的樓道里,一個身影低垂著頭,倚靠在墻邊,絕大部分身體都被陰影籠罩,只有面無表情的臉,暴露在月光之中。
“明天。”
他張開嘴,用另一個聲音回答了自已的問題。
“運(yùn)氣不錯?!边@個柔和的聲音說道:“明天你的“詛咒”就會消失。”
“不過,你本來也和他們不一樣,不是么?”
不一樣么?
任禺笑了笑,但臉上的每一處肌肉,都沒有一絲起伏。
是啊,他不一樣。
相反......他比那群人幸運(yùn)的多了。
在其他入域者累死累活,又是找詛咒、又是了解背景故事之前。
任禺就已經(jīng)找到了一條最方便的捷徑,一條能讓他比任何人存活率都高的方法。
他在第二扇門里,根本不用“真的”經(jīng)歷任何詛咒。
不像紅碗,還妻鬼的愿;孝服,還馬昭的愿......
因為李長明作為前一任被詛咒者,早已經(jīng)死了!
準(zhǔn)確來說,是被詛咒源,也就是現(xiàn)在坐在他肩膀上的絹人,解除了關(guān)系。
沒了詛咒源的李長明,再也不是旅館所謂的【重點(diǎn)住客】,和那些實習(xí)生沒有任何區(qū)別。
這個身份由任禺來替代。
只不過不像其他人所猜測的,他是被動被絹人操縱。
準(zhǔn)確來說,是他在旅館最后的清算時,主動為自已找的一條生路!
而由他來接續(xù)的,被改動之后的還愿,任禺已然還完,就是將絹人帶出第一扇門。
這也意味著,在第二扇門,他自動被分配到了絹人這里。
而他根本不需要親自經(jīng)歷任何的詛咒。
唯一的問題.....
任禺的眼珠生澀地在眼眶里滑動,很緩慢,像是一個木偶,而不是人類。
視線投向自已胸前。
那里是一道道裂痕,如同碎裂的瓷花瓶上的紋路。
越來越大了。
而他的體溫也已然降到了如尸體一般。
“你不會死?!?/p>
“不會死在我手里?!?/p>
他張開嘴,換了個語氣,那個柔和的聲音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想法。
“你做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
短暫的沉默之后,任禺眼里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暗光,用自已的聲音問道。
就像絹人操縱他一樣,他也從絹人提供線索這一點(diǎn)里,窺出了一絲可操縱性。
他不太理解絹人為什么要控制他來周良家,獲得妻鬼的線索,再發(fā)給其他入域者。
尤其是任禺能明顯感覺到,哪怕是詛咒源,對于周良的【愿】,也極為忌憚。
鬼當(dāng)然不可能救人。還是救入域者?.....不過無所謂,反正自已也不是紅碗那一組。
絹人沒有回答。
任禺閉上了嘴。
但他的腦海里,思緒卻不斷涌動,香爐,紅碗,紙人,還有他身上的絹人......
每個代表了不同的詛咒。
而關(guān)于這些詛咒源,任禺已經(jīng)有了一點(diǎn)微妙的想法。
如果他的預(yù)測是真的,那么這次域,將是史無前例的大收獲。
寂靜之中。
絹人坐在任禺的肩膀上,那張栩栩如生的臉,緩緩轉(zhuǎn)向了樓道盡頭的房屋。
那是周良的家。
“你說的明天......和周良的【愿】有關(guān)?”任禺察覺到了絹人的視線。
“對?!?/p>
“會發(fā)生什么?”
“我不知道?!?/p>
“......你說的那個愿,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
絹人重復(fù)了一遍。
“或許是為你們打開一扇門......也或許是......”
“為你們準(zhǔn)備了一場送別的,盛宴?!?/p>
........
“嘟嘟嘟——”
堅硬的地板咯著手臂,地面冰冷的溫度滲進(jìn)骨頭縫里。
全身上下都在疼。
馮瑤的眼皮沉重地幾乎抬不起來,她很確信自已的臉腫了,迷迷糊糊的記憶,讓她很難確信自已被什么東西攻擊的。
頭頂.....?
身后?
等等,我當(dāng)時到底在干什么?
哦,對了,爛尾樓......窗戶,眼睛。
眼睛?
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幕詭異的畫面,馮瑤的心臟頓時像被攥緊了一樣,疼的她猛喘了一口氣。
水泥墻的窗戶外,是深不見底的黑。
但那不是黑夜,而是一顆巨大的眼珠,漆黑,像是一座深井一般。
這只眼漂浮在外界,透過窗戶,靜靜地凝視著她!
不,別想了——
緊接著,她混沌的大腦勉強(qiáng)拼湊出了一點(diǎn)記憶。
羅衛(wèi)成,找吳慧.....他找到了嗎?
不對。
到底誰攻擊的我?
我現(xiàn)在是不是已經(jīng)被鬼抓走了?
耳朵里的嗡鳴漸漸淡去,馮瑤的睫毛不斷顫抖著,她連續(xù)眨動幾下,才勉強(qiáng)讓腫脹的眼皮睜開一條縫。
慘白、晃動的燈光刺入她的眼里。
眼前的一切都帶著重影,馮瑤反應(yīng)了幾秒,忽然意識到,自已是躺在地上的。
她的臉正貼著骯臟的瓷磚。
其實馮瑤看不太清......她的視力不知道為什么,降的很厲害。
聽覺也是。
但現(xiàn)在的問題是,她在哪?
這里很狹小,帶著一股霉味,像是廁所......她怎么會在廁所里呢?
“嘟嘟嘟——”
就在這時,遠(yuǎn)處有什么東西亮了一下,似乎在震動。
是個手機(jī)?
她搖搖晃晃地伸出手,將手機(jī)撈到自已身邊。
有人打電話過來了。
在重影中,馮瑤無力地拍了幾下屏幕,才按到接聽鍵。
“喂?”
一個煩躁的男聲響起。
“.......****,你又裝死是吧?”
?
馮瑤嘴唇動了動,耳鳴聲讓她只能捕捉到只言片語,全是臟話。
但......她對于這個聲音沒有一點(diǎn)印象。
誰?
勉強(qiáng)地張開嘴,一陣血腥味沖了上來,馮瑤恍惚的意識忽然被生存本能刺激,短暫地清醒了一秒。
她內(nèi)臟出血了。
她被人打了。
不是從后背,而是全身,包括頭、臉?
這個意識出現(xiàn)的一瞬間,籠罩全身的麻木鈍痛,忽然變得無比真實,一瞬間讓她冷汗直冒!
她無法避免地回憶起了,自已在錦繡花園外經(jīng)歷的一切。
被大貨車碾死,肢體被壓碎,體驗到人死之前的極度痛苦.......
等等。
今天是幾號?
我昏迷了多久?
不會已經(jīng)第三天了吧?
我要死了?
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