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極驟然想起來,朱光說過,黃英發(fā)現自已被騙了,詹老師在夢里會變?yōu)楦∈?;又想他們來的第一夜,曾在宿舍外聽過黃英的腳步聲。
一切都串起來了。
如果不是每夜都來查看,黃英又怎么會發(fā)現詹老師的異常?
“我知道,你們不屬于這里,雖然我不清楚你們從哪來的,也不懂,你們到底要做什么任務?!?/p>
詹老師抬起頭,一一掃過在場的幾人,眼里紅血絲密布。
但他的眼里,還是像陳極幾人剛見到他時一樣,帶著關切和擔憂。
“但至少.......你們也算我的學生?!?/p>
“完成任務,你們就能活下來,對不對?”
陳極默默點了點頭。
他確實不想再拖,洪田不知道現在是什么狀況,能早一刻進到河底,風險就越小。
只有在詹老師睡著后,他宿舍里的入域者,才能跟著一起進夢。
可是......
“老師。”
陳極輕聲道:“你這次做夢之后,或許就沒法再回頭了?!?/p>
詹老師會在做夢的時候,身體變回死時的模樣,按現在的狀況,一旦做夢,詹老師將會徹底淪為一具尸體。
“沒事?!闭怖蠋煹恍?,語氣很平靜:“你以為我為什么會恢復記憶?”
“今天是我的一周年祭日......時間到了,我本來也就該走了?!?/p>
他沒有猶豫,示意陳極將門關上,隨后靜靜地躺在洪田身邊。
沒過多久,熟悉的困意,慢慢席卷躺在地上的四人。
在意識陷入黑暗的前一秒,陳極最后轉過頭,看向詹老師的臉。
這將是他對詹老師最后的記憶。
雖然蒼白,但仍保留著人類的模樣......而不是一副被泡腫的尸體。
......
睜開雙眼。
陳極沒有動。
此時此刻,他已經不需要再做任何事,只需等待和自已對應的那只浮尸出現。
借著這個機會,他再度將接下來要做的事梳理了一遍。
如果不出差錯的話,走出屋,來到現實之后,浮尸就會將他變?yōu)槟缢罓顟B(tài)。
之后帶著洪田前往賈古河,確認另一個他的位置,再找到黃英。
然后從黃英那里獲得紅書包......
想到這,陳極不禁思維發(fā)散,已知紅書包是給張文軒的信物,且黑皮衣鬼將指引撕毀。
最初,他們是在紅書包里找到了那半張指引,則紅書包最初應該在黑皮衣鬼手上,然后才被放置到淺灘上。
之后它為了不讓入域者獲得重要道具,才指示黃英取走書包?
陳極皺了皺眉。
邏輯是通的。
但不符合鬼會有的思路,因為這根本就是多此一舉。
這個環(huán)節(jié)里有沒有紅書包都不影響,皮衣鬼完全可以隨意地將指引放在那,反而更不容易讓人起疑心,而且也少了幾分風險。
但陳極暫時想不出,到底為何皮衣鬼會這么做,這一點或許得等見到張文軒后,才能知曉。
思索之中,陳極耳朵一動,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看向窗外,果不其然,溺死鬼熟悉的身影從林中走出。
即使已經知道那就是自已的“替身”,陳極還是有些不舒服,那畢竟是他自已的模樣。
全身滴著水,皮膚都被泡的皺皺巴巴,像是被吹脹的塑料袋一般。
一旦知曉這是他的替身,陳極才終于注意到這具尸體和其他鬼的細微不同。
比如它只是像在執(zhí)行指令一樣,眼神空洞,宛如容器;而這次域里那些想害死他們的鬼,全都狡詐無比,一個比一個像人。
這一次,陳極沒有等溺死鬼靠近窗,而是直接開門走到戶外。
溺死鬼靜靜地走向他,嘴唇翕動,再次發(fā)出那陣吱吱聲。
“去死。”
“好?!?/p>
陳極輕聲說道,任由溺死鬼將一只手輕輕搭到自已肩上。
刺骨的寒意頓時席卷他的全身。
他的喉嚨漸漸開始痙攣,缺氧感沖擊著大腦,但那只是一種感覺,并未讓陳極真正的失去意識。
相反,他的思緒比以往更清楚。
看不見的水涌入陳極的呼吸道,氣管和肺部一陣灼痛,心臟開始劇烈跳動,身體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想要阻止這一切繼續(xù)。
這個過程極為痛苦,可以說是親身體驗了一遍,自已是如何一步步被溺死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
漸漸的.....
溺水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非常怪異的感覺。
就像現在的洪田一樣,陳極無法再聽到自已的心跳,同時身上像是浸泡在河水之中,每一處毛孔,都被水堵住。
他意識到這個過程馬上就要結束了,自已應該已經“死”了?
而面前的溺水鬼,也在慢慢異變。
它的身形越來越模糊,如同要消融在空氣中一般。
幾分鐘之后。
啪嗒。
一塊接近透明的皮,從陳極身上掉了下來。
望著自已被泡到浮腫的手掌,他感覺到肩上一輕,隨即最后一股清涼的水汽,融進陳極的大腦里。
溺死鬼和他合二為一。
那股水汽,在他的腦海之中,化為一個突然出現、極為強烈的念頭:
去賈古河!
也就在這時,陳極忽然聽見,自已身后傳來了幾聲異響,模糊不清,像是含著水說話一樣。
“.....陳極......”
他轉過頭,這時才驟然發(fā)現,自已身旁不知何時出現了剩余三人!
萬小雙,童子,和朱光,大家全都變成了浮尸的模樣。
陳極的眼里閃過一絲激動,他的推測是正確的,和溺死鬼接觸,并不會讓他們真的死亡。
沒有再多說,四人立刻沖回屋里,視線卻驟然一凝。
洪田的身邊,詹老師維持著僵硬的姿勢,一動不動。
他已經完全失去了呼吸。
水珠一滴滴從他頭發(fā)上墜下,他的手高高抬起,依舊保持著生前最后的動作——托舉著黃英。
腦海內,去賈古河的念頭越來越強烈,陳極已經無法控制。
他的腳下意識間,就自已往外邁去,要走向賈古河。
將洪田背在身上,陳極深深地看了詹老師最后一眼,轉身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