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泠月指尖捻著那幾頁薄薄的紙,上頭將劉大山放貸的明細,時日、銀錢、利息,一清二楚。她唇角緩緩勾起一絲冷峭的弧度。
“劉媽媽倒是養(yǎng)了個好兒子?!彼p聲道,將那幾頁紙輕輕放在榻幾上。
燕知秋垂手立在一旁,不敢接話,這位未來少夫人的手段和心思,他今日算是領教了幾分。
人狠話不多。
“燕大人,”江泠月抬眼看他,眸中神色已恢復平靜,“此事辛苦你了。后續(xù)……我自有計較,暫且不必再查,以免打草驚蛇?!?/p>
燕知秋心下微松,又有些訝異,原以為這位姑娘拿到把柄會立刻發(fā)作,沒想到竟如此沉得住氣,“是,屬下明白。”
“今日的事情辛苦燕大人了。”說著江泠月看了季夏一眼。
季夏忙進了內(nèi)室,很快拿著一個荷包出來,遞到了燕知秋跟前,“顏大人,這是姑娘給你買酒喝消消乏的。”
燕知秋忙拒絕,“為姑娘當差是屬下分內(nèi)之事?!?/p>
“燕大人這是嫌少了?”江泠月笑著問道。
燕知秋冷汗都出來了,“不敢,不敢?!?/p>
“你只管收下就是,大人那邊問起,便說是我非要給的?!?/p>
燕知秋立刻道:“姑娘言重了,能為姑娘分憂是屬下的本分。若無其他吩咐,屬下先行告退。”
“去吧。”
待燕知秋退下,江泠月獨自坐在窗邊,目光落在院中那株開得正盛的石榴樹上,火紅的花朵如同燒著的云霞。
劉大山放印子錢的銀子,是秦二夫人的私銀還是從公中挪用的?若是私己,她哪來這么一大筆現(xiàn)銀?若是公中……那問題可就更大了。
有了這把柄在手里,江泠月就不急了。
劉媽媽是秦氏的心腹,只要將她捏在自己手里,秦氏那邊就等于多了一只眼,她不至于對定國公府的事情兩眼一抹黑。
把柄在手,江泠月安心備嫁。
蘊怡郡主來找過她機會,面上是擋不住的喜色,殷神醫(yī)醫(yī)術果然不同凡響,幾服藥下去,長公主的身體就好了許多。
長公主身體大好就能理事,如此一來王氏就再也不能興風作浪。
江泠月聽蘊怡郡主這樣說也跟著高興,輕聲說道:“如此一來,蘊怡就能安下心,想想自己的事情了?!?/p>
蘊怡郡主聞言意興闌珊,“我哪兒去找個像謝長離對你這般好的夫婿去?”
江泠月:……
望著江泠月一臉無語的神色,蘊怡郡主取笑她,“怎么,謝長離對你不好?”
“郡主怎么也開玩笑,我跟謝大人之間的事情你是最清楚的?!苯鲈碌馈?/p>
“開局如何不用管,只看結果就夠了。泠月,謝長離就算是再不好,但是有一點別的男人萬萬比不上,他呀潔身自好,你說是不是?”
江泠月一本正經(jīng)點頭,“你說得對!”
當初她選中謝長離,也未必不是看重這一點,趙宣與云綰秋的事情讓她至今想起來如吃了摻了砂礫的隔夜飯,上不來下不去,一直這么膈應她。
想到這里,她莞爾一笑,輕聲說道:“我又不是母老虎,納妾又不是不可,只要守規(guī)矩來歷清白就足夠了?!?/p>
蘊怡郡主大笑,眼淚都要笑出來了,看著江泠月道:“那可未必啊,你看看我家里那些叔叔伯伯,身邊有幾個省心的?”
“罷了,不說這些了?!碧N怡郡主擺擺手意興闌珊,天下男人都是一個德行,便是他爹娘感情好,父親身邊還有幾個妾室紅袖添香呢。
指著男人對你一心一意,比讓佛祖吃葷還要難。
“今日來還有件正事與你說?!?/p>
“何事?”江泠月驚訝的問道。
“寧安伯夫人求到了我母親跟前,想要見一見你?!?/p>
江泠月蹙眉,“見我做什么?”
“大約是為了云綰秋的事情吧。”
“這就更好笑了,我與云綰秋又有什么關系,先是做女兒的找我麻煩,現(xiàn)在當娘的又要找上門?”
“大概是真的有事求你?!?/p>
江泠月看著蘊怡郡主,“我不見?!?/p>
“不見就不見,我把話回了就是?!碧N怡郡主覺得不是什么大事,寧安伯府雖然還有個爵位在頭上,但是一家子沒個出息的,靠著祖宗留下的老本混日子,再這么混下去,爵位都保不住了。
想到這里,蘊怡郡主看著江泠月,“你還不知,寧安伯府的爵位是世襲降等,到了這一代已經(jīng)是最后一代。拼著讓云綰秋以側(cè)妃身份進五皇子府,也是想試試能不能保住爵位呢?!?/p>
江泠月自然知道的,上輩子寧安伯府爵位到了頭,先帝在時并未有恩旨等寧安伯過世,爵位就要交還朝廷。
誰讓趙宣是個情種,登基之后,不僅把云綰秋接進宮封了貴妃,還恩賞寧安伯成了寧安公,伯府換公府,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她做了皇后,皇帝都沒這么提拔江家,當然江泠月也不會同意皇帝如此提拔江家。
但是她不許,跟皇帝做不做是兩回事。
怎么又想起趙宣,江泠月把人從腦子里揪出來扔出去,看著蘊怡郡主道:“云側(cè)妃能不能讓寧安伯府保住爵位要看她的本事,寧安伯夫人來尋我,我也愛莫能助。再說,我大婚在即,不好出門?!?/p>
“我也不知她到底怎么想的,居然還想著求到你這里來?!碧N怡郡主搖搖頭,“我娘只是讓我?guī)椭鴰Ь湓挾?,你也不用放在心上?!?/p>
“伯母是個心軟的性子,別人求一求就心軟,我自然不會在意?!苯鲈滦?。
蘊怡郡主與江泠月說了半日話這才離開,人走后,江泠月也就將寧安伯府的事情仍在腦后,沒想到隔了一日寧安伯夫人居然找上門來。
這是柿子撿著軟的捏?
江泠月聽著季夏的回話,當真是不知說什么好。
季夏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姑娘,我這就去把人請回去?!?/p>
“等等?!苯鲈陆凶∪?,“請進來吧?!?/p>
寧安伯夫人拼著臉面不要也要來見她,只怕云綰秋那邊出了什么大事。
她雖不想摻和五皇子府的事情,但是找上她,她就怕是不是跟她有什么關系。
大婚在即,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畢竟還有個趙宣陰魂不散的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