鉚釘鎮(zhèn)的孤兒院要進行一場集體選拔，據(jù)說是上層區(qū)的大人物親自組織的。

通過選拔的孩子，就可以去上層區(qū)生活。

而作為交換，組織者會給孤兒院一筆錢，那筆錢足夠改善孤兒院的條件。

這個消息很快就在下層區(qū)傳開了。

許多流浪的孩子，甚至一些貧困家庭的父母都帶著孩子涌向孤兒院，希望能擠進那個選拔的隊伍。

江陌站在不遠處，混在圍觀的人群里。

他沒有靠近，只是遠遠地看著。

選拔的過程很神秘，孤兒院的大門緊閉，只有少數(shù)幾個穿著筆挺的人進出，顯然他們來自上層區(qū)。

孩子們一批批被帶進去，然后又被帶出來，臉上的表情各異。

江陌心里很清楚，這明顯是娜塔莎和上層區(qū)達成的交易。

用孤兒院的孩子，換取孤兒院運營的資金和孩子們的飯錢。

雖然聽起來有些像買賣豬仔一樣，但在下層區(qū)，這已經(jīng)是留給那些孤兒們的最好出路了。

而江陌并不擔心布洛妮婭。

在貝洛伯格的劇本里，她會是那個脫穎而出的人。

選拔持續(xù)了一整天，直到傍晚，孤兒院的大門才再次打開。

娜塔莎走出孤兒院門口，臉上帶著疲憊，身邊跟著幾個上層區(qū)的來客。

“這次選拔，只有一個孩子通過?！?/p>

娜塔莎舉著一個大喇叭，聲音清晰地傳到了外面。

圍觀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都是立馬豎起耳朵，等著那位孤兒院的院長宣布那個名字。

“布洛妮婭?！?/p>

唯一入選人的名字被念出，隨即，人群中便傳出一陣騷動！

布洛妮婭？！

是那個在孤兒院里，沒什么存在感的孩子……

被選中的怎么會是她？！

江陌站在角落里邊，卻不像其他人那樣意外。

很好，計劃正順利推進著。

但當他晚上特意去孤兒院找布洛妮婭時，卻發(fā)現(xiàn)她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開心。

布洛妮婭坐在秋千上，手里抱著一個舊布娃娃，小臉耷拉著，眼神不像平時那么亮，有點淡淡的憂傷。

“布洛妮婭？”

江陌走上前，在她旁邊的秋千上坐下。

秋千發(fā)出吱呀一聲輕響。

“不是通過選拔了嗎？要去上層區(qū)了，怎么看起來不開心？”

布洛妮婭聽到聲音慢慢抬起頭，看到是江陌，小嘴抿了抿，眼神里的憂郁似乎更濃了。

“江陌哥哥……”

她的聲音很小，帶著點鼻音，像是快哭出來了。

“嗯？”

“我要去上層區(qū)了。”

江陌點點頭：“我知道，這是好事啊……多少人想去上層區(qū)生活都去不了呢?！?/p>

“布洛妮婭，為什么不開心？”他問。

布洛妮婭低下了頭，小腳無意識地輕輕踢著地面的塵土。

“我……我舍不得這里，舍不得娜塔莎姐姐……”

她說著說著，聲音卻越來越小，到最后幾乎聽不見了：

“也……也舍不得你……”

江陌愣了一下。

雖然聲音跟蚊子差不多，但他明顯地聽到了。

他從沒想過，在布洛妮婭在離開這連吃飽飯都是問題的地方，去往錦衣玉食的上層區(qū)前，她心里掛念的……竟然是自已？！

江陌看著布洛妮婭銀色的發(fā)旋，開口勸說：

“布洛妮婭，我們之前不是約定過嗎？

如果誰有機會離開這里，去上層區(qū)，甚至去外面的世界，就一定要去的?！?/p>

布洛妮婭慢慢抬起頭，眼睛有些濕潤地看著他：“可是……”

“沒有可是！”

江陌打斷她，態(tài)度一轉(zhuǎn)變得強硬起來。

“這里是什么地方，你清楚的?！?/p>

他指了指遠處破敗的房屋，被穹頂遮蔽的天空。

“這里只有饑餓寒冷，我們不能一輩子都在這里等死啊……外面跟這里不一樣！”

江陌的眼神看向遠方，仿佛能穿透那厚重的穹頂。

“那上面有干凈的街道，有吃不完的食物，有溫暖的房子。還有很多很多，我們在這里根本無法想象的東西?！?/p>

“這是你脫離這里的唯一機會……布洛妮婭，你必須去！”

布洛妮婭看著江陌，她知道江陌說的是對的，這是改變自已命運的機會。

但不知怎的，她此刻心里卻像是被什么東西撕開了一樣，難受極了。

“那江陌哥哥呢？”布洛妮婭問，“你也會去上層區(qū)嗎？”

江陌點點頭說：“當然。”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不想一輩子爛在這里……我會努力，我會想辦法上去的?！?/p>

“你先去幫我探探路?！?/p>

他伸出小拇指，看向布洛妮婭，眼神認真得不像一個六歲的孩子。

“我們再來一次拉鉤。我保證?！?/p>

布洛妮婭猶豫了一下，然后也伸出了自已纖細的小拇指。

兩個小小的手指鉤在一起，用力地晃了晃。

“布洛妮婭，我和你約定，等我去了上層區(qū)……我們會再見的?！?/p>

“好！”

布洛妮婭用力點頭。

“約好了！江陌哥哥，我們在上層區(qū)再見！”

……

第二天中午。

一輛黑色汽車停在了孤兒院門口。

車門打開，走下一個穿著體面，氣質(zhì)冷漠的女人。

娜塔莎牽著布洛妮婭的手走了出來。

布洛妮婭穿著干凈的衣服，懷里緊緊抱著那個江陌之前送給她的舊布娃娃。

她小小的身影，一步步走向那輛車。

她看起來還是有些忐忑，小手緊緊抓著娜塔莎的衣角。

走到車邊，娜塔莎將她的手交給了那個冷漠的女人。

布洛妮婭的小手被握住，那手冰冷而有力。

就在準備上車的時候，布洛妮婭突然停下了腳步。

她沒有沒有看娜塔莎，而是轉(zhuǎn)過頭，看向孤兒院門口的方向。

江陌正站在那里，遠遠地為她送行。

布洛妮婭看著他，小小的臉上，神情復雜得不像一個孩子。

她想起了昨晚江陌的話，想起了他們的約定。

上層區(qū)再見。

然后布洛妮婭的小手，突然松開了那個女人的手。

女人愣了一下，冰冷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

布洛妮婭突然跑了起來。

朝著江陌的方向，她用盡全力地沖去，懷里的布娃娃不斷晃動著。

江陌愣住了。

他沒想到布洛妮婭會突然做出如此沖動的舉動。

布洛妮婭跑到他面前，猛地撲進他懷里，伸出小小的手臂緊緊地抱住了他。

她的頭埋在他胸口，身體微微顫抖著，像一只受驚的小動物。

江陌先是詫異，然后，慢慢地伸出手，也抱住了她，輕輕拍了拍那瘦弱的后背。

這時，那個女人走了過來，拉住了布洛妮婭的手臂，命令道：

“布洛妮婭，該走了?！?/p>

布洛妮婭抱得很緊，不愿意松手，小小的身體像長在了江陌身上一樣。

娜塔莎也走了過來，臉上帶著擔憂，勸說道：

“布洛妮婭，聽話，快放開江陌。”

布洛妮婭最終還是被女人強行拉開了。

她被拉著走向車門，手還在空中掙扎著，似乎想再次抓住什么。

在即將上車的前一刻，她再次扭過頭看向江陌。

小臉上還帶著淚痕，但眼神卻異常明亮。

她沒有說話，只是沖著江陌用力地點了點頭。

江陌也看著她，在女人的注視下，微微頷首，給了她一個回應。

他知道，她是在說，“江陌哥哥，我等你?！?/p>

布洛妮婭被女人拉上了車。

車門“砰”地一聲關上，隔絕了兩個世界。

然后，那輛黑色汽車啟動，緩緩駛離，消失在鉚釘鎮(zhèn)街道的盡頭。

江陌站在原地，感覺懷里似乎還殘留著布洛妮婭的體溫。

他看著車消失的方向，心里卻異常平靜。

布洛妮婭去了上層區(qū)。

他計劃里最重要的一步，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