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派出的突擊小組，已經(jīng)踹開了山莊經(jīng)理辦公室的大門。

辦公室里，一片狼藉。

文件被扔得到處都是，抽屜被拉開，顯然有人在事發(fā)后，匆忙地在這里尋找和銷毀過什么東西。

但他們要找的，不是這些。

一名隊員走到墻邊，敲了敲掛在墻上的一副山水畫。

“空的?！?/p>

他一把將畫框扯了下來，露出了后面一個嵌在墻壁里的，黑色的電子保險柜。

“找到了！”

另一名隊員立刻上前，他是隊里的爆破和開鎖專家。

他看了一眼保險柜的型號，從戰(zhàn)術(shù)背包里，拿出了一個手持式的解碼器。

“密碼，980716?！?/p>

“滴，滴，滴……”

隨著密碼的輸入，保險柜發(fā)出幾聲輕響。

“咔噠?！?/p>

門，開了。

里面，沒有現(xiàn)金，沒有黃金。

只有一摞摞用牛皮紙袋，精心包裝好的文件。

隊員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打開了封口。

里面，是一本厚厚的賬本。

他翻開第一頁，只看了一眼，他的呼吸，就猛地一滯。

“頭兒……你……你最好親自過來看看……”

他的聲音，在通訊頻道里，帶著一絲顫抖。

正在指揮撤離的袁朗，眉頭一皺。

“什么情況？”

“是賬本……但……但不是工程賬本……”

很快，袁朗就趕到了經(jīng)理辦公室。

他從隊員手里，接過了那本賬本。

賬本的封面上，沒有任何字。

他翻開第一頁。

上面記錄的，不是金錢的往來，而是一個個的名字。

“姓名：李四。年齡：22。籍貫：云貴山區(qū)。來源：賭債。血型：O型。健康狀況：良好。配型對象：京州王副區(qū)長。項目：腎臟。成交價：40萬。處理方式：遺棄?！?/p>

“姓名：張三。年齡：19。籍貫：不詳。來源：網(wǎng)吧誘拐。血型：A型。健康狀況：良好。配型對象：晉省煤老板。項目：心臟。成交價：150萬。處理方式：焚化?！?/p>

“姓名：趙五。年齡：17。來源：離家出走。血型：B型。健康狀況：良好。配型對象：‘首都貴客’。項目：肝臟。成交價：70萬美金。處理方式：焚化?！?/p>

……

一頁，一頁，又一頁。

密密麻麻，記錄了整整幾十個名字。

每一個名字背后，都是一個被明碼標(biāo)價，被當(dāng)成零件一樣切割、販賣的，活生生的人。

袁朗的手，在顫抖。

他殺過人，見過血。

在邊境線上，他親手扭斷過毒販的脖子。

但他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感覺到一種發(fā)自靈魂深處的寒冷。

這不是戰(zhàn)爭。

這是屠殺。

是一場披著醫(yī)療外衣，以金錢為目的的，對同類的，冷血的屠殺！

“指揮部……指揮部……”

袁朗的聲音，沙啞得幾乎不成樣子，“我們……我們找到了……魔鬼的賬本?！?/p>

他將賬本的內(nèi)容，通過頭盔攝像頭，實時傳回了作戰(zhàn)指揮室。

當(dāng)那一行行用鮮血和生命寫就的記錄，清晰地出現(xiàn)在大屏幕上時。

整個指揮室，徹底失聲了。

沙瑞金的身體，劇烈地晃動了一下，他伸出手，想要扶住什么，卻抓了個空。

幸好身后的秘書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沙書記！”

沙瑞金擺了擺手，示意自已沒事。

但他那張臉，已經(jīng)毫無血色。

他死死地盯著屏幕上那個刺眼的詞——“首都貴客”。

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這件事，已經(jīng)徹底失控了。

這把火，不僅燒掉了趙家的根，甚至，已經(jīng)燒向了更遠(yuǎn)，更高的地方。

李達(dá)康的拳頭，砸在墻上，已經(jīng)血肉模糊，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而高育良，他看著那本賬本，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幾年前，他因為慢性腎炎，去京州中心醫(yī)院做過一次全面的身體檢查。

政法委副書記何黎明當(dāng)時非?！盁崆椤保f要幫他把資料錄入全省的醫(yī)療專家?guī)?，方便以后會診。

難道……

一個讓他毛骨悚然的念頭，從他腦海中升起。

他不敢再想下去。

趙援朝的臉色，已經(jīng)冷硬如鐵。

他看著那本賬本，那雙眼睛里，燃燒著幾乎要將整個世界都焚燒殆盡的怒火。

他緩緩轉(zhuǎn)過身，目光如刀，掃過沙瑞金，掃過李達(dá)康，最后，停留在了高育良那張驚恐萬狀的臉上。

“現(xiàn)在，”

趙援朝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你們還覺得，這只是一件普通的腐敗案嗎？”

趙援朝的質(zhì)問，像一記無聲的重錘，狠狠地砸在指揮室里每一個文職官員的心上。

沙瑞金的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腐敗案？

跟眼前這本記錄著幾十條人命的“死亡賬本”相比，貪污幾個億，幾十個億，又算得了什么？

那是錢。

而這，是命！

是幾十條，甚至幾百條，被當(dāng)成豬狗一樣宰殺的，公民的命！

李達(dá)康靠在墻上，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他感覺自已的肺，像是要炸開了一樣。

他想起了自已剛剛上任京州市委書記時，在全市干部大會上，慷慨激昂地承諾，要讓京州的天，變得更藍(lán)，水變得更清，要讓每一個生活在這座城市的人，都能感受到公平和正義。

現(xiàn)在想來，那一切，都像一個天大的笑話。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就在他引以為傲的城市里，竟然存在著這樣一個吃人的魔窟！

而他，一無所知！

一股巨大的羞恥和憤怒，讓他恨不得當(dāng)場就扒了自已這身皮！

高育良的狀況最差。

他整個人都像是被抽掉了骨頭，癱軟地靠在操作臺上。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反復(fù)回蕩著剛才那個可怕的念頭。

何黎明……

腎炎……

專家?guī)臁?/p>

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他腦海里，拼接成了一個讓他不寒而栗的真相。

難道，趙立冬和何黎明，早就把他當(dāng)成了潛在的“客戶”？

甚至，已經(jīng)開始為他，物色“供體”了？

一想到自已，可能在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成為了這個魔鬼產(chǎn)業(yè)鏈的一環(huán)，高育良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險些當(dāng)場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