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庭禎早就想好說辭,眼下一一道來。
他誤入樹林里,然后遇到這幾個壯漢,壯漢救了他,送他回來。
皇帝察覺不對勁,但不想逼迫孩子,便假裝信了,暗地里,已經(jīng)叫人去尋找樹林內(nèi)的痕跡。
而且,這幾個青壯突兀的出現(xiàn)在鄉(xiāng)下村子里,也很可疑。說是一家子,怎么連個老弱都沒有?
不光皇帝熟悉孩子,孟庭禎對揣摩帝心更有一套,弱弱招手,“爹,有悄悄話跟你說?!?/p>
皇帝遣退外人,等著他的悄悄話。
“大水沖了龍王廟,這些人還算是親戚,他們是娘舅舅,藺家馬隊的人。”孟庭禎直白道,“他們認(rèn)出我手腕上的編繩熟悉,才會愿意救我的?!?/p>
“但是爹,他們無緣無故的出現(xiàn)在臨安,也是可疑,您要打聽打聽,他們到底想干什么?!?/p>
“朕知道了,那你呢,還有沒有什么話想說?”
皇帝還等著他說出真相呢。
他不信小六會是這么莽撞的,會偷跑進(jìn)小樹林。
誰知孟庭禎直挺挺倒下,被子蓋頭,“我是受傷的小孩,什么都不知道?!?/p>
皇帝氣的照他屁股就是一下,孟庭禎立刻叫的跟殺豬一樣,在榻上滾來滾去,不讓皇帝再次的手。
皇帝氣樂了,又不能不顧身份的扒小孩衣服,只得推開門,示意二皇子進(jìn)去安慰安慰小六。
孩子間說話更方便。
二皇子進(jìn)去安慰小六,問他腳傷痛不痛。
孟庭禎自已下的手,知道輕重,養(yǎng)三五天就好了,不是大事。
不過有人安慰,何樂不為?
二皇子問候完,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你去小樹林做什么?”
“我去小樹林?誰跟二哥說的?”
“是小四小五他們,說你去樹林里,嗯,轉(zhuǎn)悠?!倍首用枋隽怂奈宓恼f辭。
孟庭禎瞬間了悟,這樣啊。
呵。
他眼圈瞬間紅了,嘴上還要逞強(qiáng),“對,我就是沒事去樹林里轉(zhuǎn)悠,閑的?!?/p>
二皇子哪能聽不出弦外之音,當(dāng)即要追問原因。
但孟庭禎緊緊閉嘴,犯起倔勁,就是不肯說。
二皇子無奈,只好說,“行了,我知道了,別生氣了,我回頭一定好好教訓(xùn)他們。”
小四跟小五,也確實不像話,這可是親兄弟,怎么能捉弄人,還害人受傷。
二皇子走了,留孟庭禎一個在,收拾妥當(dāng),他們準(zhǔn)備回城了。
孟庭禎對著農(nóng)家的土墻,輕柔的笑起來。
這世上有好幾種壞人,像他這樣的叫明壞。就算知道他壞,也不得不掉進(jìn)他的陷阱里,因為沒有對抗解決的辦法。
像老四那樣的,叫蠢壞,做壞事都沒個章法,臨時起意,甚至不去考慮怎么收拾殘局,怎么洗清自已的嫌疑,陰謀暴露后倒霉的還是他自已。
而老五那樣的,叫陰壞。自已不站到臺前,推波助瀾,陰謀慫恿,事后還能甩鍋,算是最難對付的一種。
不過沒關(guān)系,顯然明壞的人,還是更勝一籌。
*
一場巡視,最后沒頭沒尾的結(jié)束了,還讓六皇子受傷了。
聽到消息的韓舒宜可是急壞了,腳步匆匆,去前庭要看小六。
幸好小六沒什么大問題,只是崴了腳,休息就好了。
看過小六,小六推她,“娘,去前頭,爹找你有事?!?/p>
韓舒宜掀開簾子到了待客的書房,瞧見一個陌生青年。
那青年身處書房,拘謹(jǐn)?shù)暮埽帜_都不知往哪兒擺,見到韓舒宜過來,霍一下站起來,更慌亂了。
韓舒宜瞧了眼,看著皇帝還身著便服,身后也沒站著何歡,就福福身,“老爺,找妾身何事?”
皇帝對彼此不用交流的默契實在滿意,啜口清茶,“咱家小六今天出門遇上了親戚,又被親戚救了,出來讓你認(rèn)認(rèn)人,還有道謝。”
親戚?
韓舒宜看他,這青年有三分眼熟,但她沒見過。
反而是青年,手忙腳亂后,遲疑道,“夫人生的有點像在下的小姑姑......”
\"你姓什么?\"
“藺,訥字輩,名言。”
韓舒宜在聽到藺字時就知道,這真是她親戚!還是近親!她試探問,“你父親是不是叫藺順?”
“正是!”
韓舒宜瞬間舒緩下來,“是我小舅舅的名字!訥言,你是小舅舅的次子,對吧?”
藺訥言一下就知道了,原來自已沒被騙,真是自家親戚??!
他激動壞了,正要表現(xiàn)一下他鄉(xiāng)遇故知的驚喜,又遲疑起來,“不對啊,小姑姑好像嫁到京城了....”
小姑姑嫁到國公府,只有血緣最親近的藺家主支知道,旁支和外人只曉得藺家小姑姑嫁到京城享清福去了。
韓舒宜回頭無奈看皇帝,“這可不是妾身故意泄露的......”而是藺訥言不傻。
皇帝哈哈大笑,“朕不過是想一探真假,看看到底是不是真親戚而已.....”
藺訥言震驚抬頭,朕?!這個唯獨皇帝能用的稱呼,叫他心跳加速。
“你既然知道我娘嫁到何處,大概也猜到了,他是誰了?!表n舒宜直接明示了。
藺訥言愣在原地,巨大的喜悅沖擊心臟,他恍惚又震驚,顫聲道,“當(dāng)真?”
“你猜呢?”
這渾然天成的氣度,這舉重若輕的行動,藺訥言早在心底嘀咕過,誰家地主能有這么大排場,這么嚴(yán)密的安保?謎底揭開,他竟有種果真如此的感嘆。
他緊繃的神經(jīng)松懈下來,便從懷中取出一塊破爛的布片,哽咽道,“藺家馬隊第十一支小隊,有關(guān)于摩可的緊急軍情呈上!”
皇帝原先放松的神情,一下子嚴(yán)肅起來。他接過那塊布片,仔細(xì)一看,發(fā)現(xiàn)是從褻衣上撕下來的,上頭用血跡寫了,摩可屯兵十萬,意圖再起戰(zhàn)火的信件。
落款署名,是他派去摩可國負(fù)責(zé)兩國交流的官員姓名,還蓋了衙門的官印。
皇帝收起布片,肅穆道,“怎么回事,你慢慢說?!?/p>
韓舒宜起身,檢查附近有沒有人偷聽,確定整個書房就三人,何歡好好守著大門,退到角落,聽藺家表弟從頭道來。
一路奔波,遇到無數(shù)追殺和危險,以為自已要折在半路上,結(jié)果峰回路轉(zhuǎn),遇到親人不說,還遇到能主持公道的人,藺訥言實在情緒激動,幾次說不出來話。
他忍了又忍,也只能一邊流淚,一邊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