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庭禎登基后,本以為自已會大大的松口氣,施展自已胸中的抱負(fù)。
但等他上位后才發(fā)現(xiàn),原來有那么多瑣事和關(guān)系交雜,又那么多掣肘和派系需要留心,只得耐著性子,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梳理和安頓。
幸好,他也有得力的幫手,只要耐的住性子徐徐圖之,早晚能夠理順這些事。
他更有跟他從頭到尾一條心的弟弟妹妹,不論發(fā)生什么,都會站到他這邊。
他還年輕,就算是熬,也能熬過那些老頑固們。
因為有這樣的打算,孟庭禎沒有立刻調(diào)動朝堂人事,而是按部就班,照著原先的章程繼續(xù)運(yùn)轉(zhuǎn),想要平穩(wěn)度過這段交接期。
他做了這些,反而叫有人覺得,他是個溫和到懦弱的人,起了旁的心思。
比如四皇子,還有封為旭王的八皇子。
八皇子是怎么都沒想到,自已居然沒搶到太子之位的,論家世論地位論才能,哪一樣他都覺得自已很出挑,結(jié)果偏偏是最不出眾,蔫壞的老六,得了皇位。
老八心里咽不下這口氣,自然會打歪主意。
趁著他外出巡視堤壩水利,老八集結(jié)了一群不滿意現(xiàn)狀的人,想要掀翻天地,重新來過。
等孟庭禎急急趕回京城時,造反的旭王已經(jīng)被逮捕歸案,押入牢房,等著他發(fā)落。
旭王這一次發(fā)作,把多年積蓄下來的力量人脈都消耗一空,沒成事不說,以后也沒有翻身的能耐。
他這樣一做,反而省了事,免得孟庭禎專門去對付他,還落個容不下兄弟的罪名。
但他環(huán)視四周,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垂頭繃著臉,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沉寂的味道,人人避開他的目光。
怎么回事?
孟庭禎不動聲色,十弟親自上前,低聲道,“六哥,有事需要稟告?!?/p>
“你說?!?/p>
“九門提督韓大人.....在旭王謀反的案件里,堅守宮門,沒讓賊子進(jìn)入宮城,但是韓大人,以身殉國了?!?/p>
“那就厚厚的賞賜,追贈封號......等等,你說誰?”
十弟硬著頭皮回答,“九門提督韓大人,韓世衍?!?/p>
“大舅舅?!”孟庭禎失聲喊道,“不,不可能!十弟,你怎么能夠編出這樣的謊話,來騙我?”
“是真的,尸身就放在側(cè)殿。”
孟庭禎悶不吭聲,抬步就往側(cè)殿沖,老十急匆匆追上,“六哥六哥,你別.....”
老十看著側(cè)殿躺著的人,自已先堵了鼻腔。
大舅舅,抱著他們舉高高的舅舅,曾經(jīng)偉岸健壯的身軀,如今只能平躺在擔(dān)架上,全無血色。
內(nèi)殿里,傳來痛極難忍的嗚咽。
老十自已緩步進(jìn)去,早已淚流滿面。
這只是一個開頭,想要做成事,總是要付出代價的,但每個代價,都讓人痛徹心扉。
孟庭禎做了二十五年的帝王。一路走來,得與失,愛與恨,名與誣,很難分清。
冬日的午后,天命之年的孟庭禎靠在乾澤宮的暖閣里,緩緩閉上眼睛。
他沒什么好遺憾的,該做的事都做了,只是偶爾他也會想,若是能換個方向,他能做的更好嗎?
皇帝午睡,只有他最親近的人能靠近,五公主瀟瀟進(jìn)去,看著一派安寧的孟庭禎,輕聲喊,“六哥,六哥?”
“等等,六哥好像.....”
*
孟庭禎聽著耳邊的呼喚,終于從沉沉的夢境中醒來,一睜眼,就瞧見娘關(guān)切的面容靠近,“夢魘了嗎?我聽著你一直說夢話?!?/p>
孟庭禎扶著腦袋,慢慢起身,“不記得做了什么夢,就記得很悲傷,很無奈.....”
那股痛徹心扉的感覺,一直縈繞在心里,讓他情不自禁想落淚。
“不開心的話,就出去逛逛,事情那么多,肯定是做不完的。明天愁來明日愁,這還是你自已說的話呢!”
韓舒宜仔細(xì)擦干凈他額頭上的汗,“走,去找你十弟玩去,想游獵還是逛逛,都行?!?/p>
“十弟回來了?”
“他不是一直都在么?住的院子就在你旁邊,別以為我不知道啊,他半夜還翻墻去找你,你也太慣著他了,都快十五歲的人了.....”
韓舒宜絮絮念叨著,孩子越大,反而越幼稚,行事一派孩子氣。
孟庭禎笑了,沒人疼愛自然要成熟起來,照顧好自已。能保持孩子氣,說明有人關(guān)心吶。
現(xiàn)在,親人在側(cè),前途光輝,他此生再無遺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