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車子開進別墅。
車門打開,男人從車上下來,身形筆挺,他手上舉著一個盆栽,可愛小巧的花朵與那張冷淡斯文的臉格外不符。
關上車門時,男人指間的銀色對戒在夜色下格外顯眼。
傭人見狀連忙上前,“少爺,您回來了?!蓖瑫r伸手想要接過盆栽。
裴言川微微躲過,淡聲道:“我自已拿就行?!?/p>
傭人先是一愣,卻還是收回手。
看著男人上樓的背影,她頓了頓,想起李奶奶的話又默默閉上嘴,轉(zhuǎn)身離開別墅。
裴言川打開房門,看見房間內(nèi)一片漆黑,抬手打開一盞夜燈。
昏暗的室內(nèi),床上的被子隆起,女生側(cè)臉陷進軟枕,睫毛在眼下投落一層陰影,皮膚像是渡上溫軟的珠光。
裴言川把盆栽放在床頭,伸出手摸了摸女生的臉,柔軟的側(cè)臉像是一團棉花糖。
他眼神柔和,低頭親了親。
隨后站起身走到衣柜前。
聽見衣柜門被拉開的聲音,床上的女生睫毛顫了顫,而后慢慢睜開眼睛。
她盯著床頭的盆栽看了幾秒,隨后微微抬起頭,入眼就是男人脫下西裝外套的場景。
昏暗燈光下,男人肩寬腰窄,背肌線條在襯衫下隱約起伏,舉手間布料緊繃,透著讓人噴張的性張力。
央瓷瓷沒料到會是看見這一幕,反應過來后臉色微微泛紅,眼睛卻是一眨不??粗?。
裴言川的身材練的是真的很好,每次在床上她都會忍不住上手摸幾下。
結(jié)果就是第二天差點下不來床。
想到這,藏在發(fā)絲下的耳朵泛紅,她撐著床慢慢坐起身。
被子摩擦發(fā)出細碎的響聲,在安靜的深夜顯得格外突兀。
剛拿好睡衣的裴言川身形一頓,慢慢轉(zhuǎn)過頭。
結(jié)果就對上女生眼巴巴的小眼神。
裴言川:“……”
床上的女生額前的劉海微微翹起,杏眸水光瀲滟,尾端自然下垂,帶著剛睡醒的疏懶,肌膚在燈光下細膩幾近透明。
兩人四目相對,卻沒有一個人先開口。
裴言川抓緊手里的睡衣,他的臉上表情看不出來異常,可實際上大腦已經(jīng)一片空白。
瓷瓷怎么醒了?
藥對瓷瓷已經(jīng)沒用了嗎?
在無聲的安靜對視中,裴言川眼神愈發(fā)緊張,指節(jié)用力得泛白,喉結(jié)滾了滾。
只是沒等他說完話,女生突然重新躺了回去。
她甚至還拉了拉被子,看上去像是在夢游。
裴言川腦子有點轉(zhuǎn)不過來,緊張和惶恐讓他思緒亂作一團,分辨不清女生到底是什么態(tài)度。
低頭看了眼手里的衣服,沉默片刻轉(zhuǎn)身朝著浴室走去。
聽見浴室的水聲,央瓷瓷睜開眼,看著床頭的盆栽,伸出手碰了碰小花苞,小聲嘟囔一聲。
“養(yǎng)的還挺好?!?/p>
不多時,浴室的水聲很快停下。
浴室門打開,蒸騰水汽從里面飄出,男人額前碎發(fā)散落,眉眼鼻愈發(fā)立體,臉部線條褪去幾分銳利,多了幾分柔和,發(fā)梢掛著水珠,順著下顎滑進浴袍。
裴言川走到床邊,卻不敢上床。
他看著女生的背影,沉默良久才掀開被子躺下去。
啪嗒——
夜燈熄滅,房間內(nèi)重新陷入漆黑,只有細微月光從窗簾縫隙透露進來。
裴言川在黑暗中摸索著,指尖小心勾住女生的發(fā)尾,輕聲開口:“寶寶?!?/p>
“……”
“你醒了嗎?”
“你可以當作我沒醒,畢竟你也不想我醒?!?/p>
女生冷漠的話語讓裴言川眼神一怔,松開手啞聲道歉:“對不起……”
央瓷瓷睜開眼,慢慢轉(zhuǎn)過身。
她看著男人在夜色里的輪廓,輕聲道:“裴言川,你對不起我什么?”
裴言川喉間干澀,垂下眼簾,聲音緊張。
“不該對你下藥……”
“還有呢?”
“不該把你軟禁起來……”
“還有呢?”
“不該騙你……”
“還有呢?”
“不該對你隱瞞我恢復記憶的事情……”
“還有呢?”
聞言,裴言川眼神一暗,掐緊手心,聲音很輕:“我不該……不相信你?!?/p>
央瓷瓷安靜注視著,伸出手慢慢撫摸男人的臉。
“裴言川,就算沒有那張機票,你是不是也不相信我會和你復合?”
女生的手心柔軟溫暖,帶著獨特的淡淡香味。
裴言川握住她的手腕:“嗯……”
“就因為我發(fā)現(xiàn)了你是一個瘋子?”
央瓷瓷輕聲道,“裴言川,你之前只告訴我焦慮癥,也是因為這個怕我發(fā)現(xiàn)你是一個瘋子?”
裴言川指尖一顫,抖著聲線輕輕應了一聲。
“瓷瓷,我和你想的不一樣……我不想你討厭我。在知道你也有記憶后,我甚至想過你可能只是利用我對付李瑄夢,我可以幫你,只要你能對我改觀,我都可以幫你?!?/p>
但最后瓷瓷還是要和他分手。
他做的這一切根本沒用。
夜色里,男人眼眶逐漸泛紅,嗓音沙啞:“李瑄夢說你會和我分手,你就真的和我分手了,她甚至還說你會喜歡其他人。我不敢賭……瓷瓷,我不敢賭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你這一世已經(jīng)知道我的身份了?!?/p>
沒人會喜歡這樣的人,連他以前都厭惡母親那副樣子。
可到頭來,他卻成為了他自已討厭的樣子。
央瓷瓷沉默了一會,忽地開口:“裴言川,你為什么覺得我上一世沒有發(fā)現(xiàn)?”
男人眼神一怔,紅著眼眶愣愣道:“什么?”
央瓷瓷沒有說話,坐起身打開床頭夜燈,微弱的燈光照亮了床上的場景。
男人俊美眉眼間褪去了往日的銳利,只剩脆弱無措的茫然縈繞。眼尾泛著的薄紅,像被水汽浸軟的朱砂,添了幾分易碎的稠麗。
他就這樣直愣愣望著她,連呼吸都似輕了幾分。
央瓷瓷無奈彎起眼睛,慢慢低下頭親在男人的唇角,輕聲喃喃:“我的意思是……你以前下的藥太少了,所以你每次來的時候,其實我都知道?!?/p>
她主動牽住他的手,緩緩帶到自已的脖子后方,軟聲笑著說道:
“你還喜歡在這里留痕跡,對不對?”
說完這些,央瓷瓷看著男人呆住的表情。
她笑著直起身,掰著指頭算。
“哦也不對,還有一次,酒吧那次中藥,其實我也知道是你。”
裴言川神情恍惚,他完全沒想過,前一世下藥的事情瓷瓷完全知道。
良久,他才慢慢回過神,滾了滾喉嚨,聲音沙啞、不可置信重新確認了一遍:“……你真的很早就知道嗎?”
瓷瓷居然一直知道……
可她卻從來沒有戳穿過他,甚至每次還很配合他。
裴言川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已的心情,復雜且難以言喻。
卻不能否認,在這一刻,他內(nèi)心同時一股升起隱秘的欣喜。
他抬起頭,眼眸幽深,指尖輕輕拂過女生的后頸,聲音放的很輕:“瓷瓷不害怕嗎?”
央瓷瓷眨了眨眼,一本正經(jīng)地開口:“如果我害怕的話,裴言川,你第一次偷偷溜進來的時候我就要報警了。而且我家門口那個監(jiān)控是不是也是你弄的,我就說我們那邊的物業(yè)哪有這么好心?!?/p>
聞言,裴言川一頓,他的手緩緩向上,輕輕按住女生的后腦,抬頭吻在她的唇角,彎眸輕聲呢喃:“是……寶寶很聰明。”
對上男人溫柔的眼神,央瓷瓷神情微愣。
有那么一瞬間,她仿佛看見了曾經(jīng)剛和她在一起的裴言川。
溫潤、斯文、看向她的目光永遠溫柔,帶著淡淡笑意。
她忽地低聲道:“不,我不聰明……”
她抿了抿唇,胸口有些悶,直起身小聲開口:“我如果聰明……就不會和你分手了。”
想起他們那天分手的場景,她眼簾垂下,臉上神情失落。
“裴言川,你知道為什么那次在烤肉店,我會突然和你提出分手嗎?”
這件事其實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可冷不防聽見女生突然提起,裴言川卻還是立馬想了起來。
他慢慢坐起身,“為什么?”
和瓷瓷在一起后,瓷瓷從來沒和他提過分手,瓷瓷性子軟,根本不會說這種話。
可就是那天開始,一切都變了。
央瓷瓷低頭抿緊唇,聲音發(fā)澀:“因為我就是在那天聽到了你的身份?!?/p>
她看向旁邊的男人,目光晦澀。
“裴言川,你是這個世界的男主?!?/p>
裴言川愣住了。
他一下子沒理解,聲音卡頓:“……什么?”
什么男主?
央瓷瓷勉強地彎眸:“很難相信,是吧?我當時也不信,可是這是李瑄夢告訴我的,準確來說,是我從李瑄夢那里聽到的?!?/p>
“裴言川,你上一世最后才知道李瑄夢很奇怪,但其實我很早就知道李瑄夢的身份了,她來自另一個時空,腦子里還有個系統(tǒng),我能聽見她和那個系統(tǒng)說話的聲音,他們的任務就是攻略這個世界的男主。”
第一次把自已的秘密透露出來,央瓷瓷實際上緊張得不行。
萬一她說出來又導致什么麻煩怎么辦?
萬一……裴言川知道她分手的原因只是這個,生她的氣怎么辦?
想到這,央瓷瓷呼吸一抖,她握緊手里的被子,低著頭不敢看男人的臉,甚至不敢對上男人的目光,心臟酸澀像是破了一個口子。
喉嚨處像是堵著什么東西,她吞吐艱難,只能輕聲開口:“裴言川,我知道他們要攻略男主,但從未想過,你會是他們要攻略的男主?!?/p>
“他們那天還說,你和我在一起不是因為喜歡我,而是把我當做擋箭牌偽裝成正常人?!?/p>
她剛在一起不久的男朋友,甚至還沒來得及約會,就被人指出來不喜歡她。
而且指出來的這個人,還自稱是她裴言川以后的新女友。
那她怎么辦?
她好不容易交到的男朋友就這樣沒了嗎?
央瓷瓷鼻尖一酸,眼眶發(fā)熱,眼前視線逐漸模糊,淚水啪嗒滴落在被子上,瞬間洇濕一片深痕。
她慌亂地挪開臉,抬手抹掉眼淚,聲音卻是藏不住哽咽,顫抖的嗚咽出聲:“嗚嗚嗚所以我才和你分手的,裴言川,對不起,我不知道,可是我說出來沒人相信我……”
“我一點都不聰明嗚嗚嗚,李瑄夢說你以后會喜歡她……我不想讓你喜歡她,但是我不想去搶,所以才想和你分手的嗚嗚嗚……”
眼尾的眼淚被人溫柔擦去,男人把她抱進懷里,心疼吻去她眼尾的淚水,低聲一遍遍哄著:
“不怪寶寶,這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p>
在聽完女生說完那些話,裴言川第一反應就是自責和心疼。
比起提分手,他更心疼那時的瓷瓷會這么難過。
他低下頭,閉起眼睛輕輕蹭過女生的臉,“瓷瓷,我理解你為什么會相信李瑄夢?!?/p>
瓷瓷本來就對他還處于試探中,那個女人一出現(xiàn),瓷瓷自然會對他產(chǎn)生隔閡和懷疑。
“不哭了。”他親吻她的臉頰,“后面不是沒有和我分手嗎?寶寶還是聰明的。”
被男人溫柔的態(tài)度一哄,央瓷瓷還真的停住了眼淚。
她抬起濕漉漉的眼睛看向裴言川,想起正式分手的那天,小脾氣又沒忍住,委屈道:
“我后面本來沒想和你分手的,還和你親了,是你那天晚上讓我聞到了李瑄夢的香水味,誰知道你聞不到,結(jié)果你還答應得那么快!”
裴言川低頭親了親她的臉,“我的錯我的錯?!?/p>
他溫柔梳理女生的頭發(fā),“所以我下藥也是那個什么劇情里的嗎?”
央瓷瓷哭累了,趴在他肩頭:“不是,是因為李瑄夢說你是病嬌男主,我還去網(wǎng)上查了一下其他小說,他們都會這樣做?!?/p>
裴言川動作一頓,垂下眼眸。
他完全不知道自已一直以來厭惡的病,是他逃不開的人設。
所以為了塑造這個人設,他童年的遭遇也是必然的嗎?
這個世界把他塑造成這副樣子,看著他一步步崩潰,結(jié)果又派什么攻略者來攻略他。
那他呢?
因為這些病,連一場正常的戀愛都談不了,甚至還讓瓷瓷陪他承受著莫須有的壓力。
他遭受的一切,他愛人遭受的一切,全都是因為他自已,全都是因為這個男主人設。
裴言川下頜緊繃,唇線抿成冰冷的直線,漆黑的眸子好似暗流涌動,晦澀難懂。
他閉起眼睛,慢慢把臉埋在女生頸窩,聲音很輕,語氣中帶著自已都沒發(fā)覺的自責和痛苦。
“瓷瓷,如果我沒有生病,如果我能控制好自已,我就不會成為病嬌男主……也就不會有這種事情了……”
央瓷瓷聞言一頓,腦子里突然想起白天時李奶奶說的事情——裴言川自殘過。
而且……聽說那個疤痕現(xiàn)在都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