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他只能硬著頭皮上前:“大嫂,你可得講講理,宏方身為濟(jì)安堂東家,是被京兆尹親自拿辦入獄的,與我謝家有何關(guān)系?”
他給謝二爺使了個(gè)眼色,謝二爺趕緊幫腔:“就是!說不定是他自己作惡多端,畏罪自盡呢?!?p>“放屁!”
孫家大嫂原本被靖北王的眼神鎮(zhèn)住,有些害怕,但看見謝明安,她一下子又鼓起勇氣,梗著脖子道:
“我家老爺是因?yàn)閷O姨娘,被謝窈害的,若不是你們謝家內(nèi)斗,他怎會丟了性命!我不找謝家,找誰?”
說著,她轉(zhuǎn)向圍觀的人,哭嚎道:“諸位看客,孫姨娘是我親妹子,在謝家當(dāng)牛做馬這么多年,就因?yàn)檫@個(gè)剛從邊關(guān)回來的野丫頭,被折磨得不成人形?!?p>“她還要勾結(jié)許家,給我夫君扣上賣假藥的罪名,把他害死在牢里!”
“文昌伯府分明是仗勢欺人,草菅人命!”
謝明安氣得渾身發(fā)抖,招呼下人想將孫家人趕走,卻又怕他們鬧得更兇。
再看謝窈,他才意識到,自己居然被這丫頭三言兩語利用,當(dāng)了擋箭牌!
如果他剛才不說話,孫家大嫂是沖著謝窈來的,但他和謝明守開口后,孫家人頓時(shí)將矛頭指向整個(gè)謝家。
還沒等謝明安阻止,謝二爺又爭辯:“那孫馨蘭縱容手底下嬤嬤,給伯爺和伯夫人下毒,御下無能,才被禁足伯府,何談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你們孫家不要血口噴人?!?p>他越這么說,孫家大嫂越哭天抹淚,讓周圍賓客百姓覺得孫家可憐。
忽然,謝明安眼前一亮,他見人群中有個(gè)熟悉的朝中官員,是京兆尹杜大人手下的司法參軍。
謝明安連忙擠上前,幾張銀票悄然塞進(jìn)司法參軍袖中。
“鄭參軍,快!還望您出面跟孫家人解釋一番,本伯與孫家是親戚,大喜的日子,本伯==實(shí)在是不愿動粗?!?p>司法參軍收下了銀票,卻轉(zhuǎn)頭,眼神飄忽地瞥向靖北王。
王爺穩(wěn)穩(wěn)坐在馬上,仿佛周遭一切喧囂都和他無關(guān)。
誰不知道,靖北王的三叔蕭家三爺,是刑部尚書。
而王爺?shù)亩媚?,是京兆尹大人的母親。
王爺不發(fā)話,他怎么敢主動幫腔。
“伯爺,不是下官不幫,而是此案是杜大人親自審理負(fù)責(zé)的,下官不清楚為何孫宏方死在了牢里,所以也無法替你家解釋?!彼痉▍④娡罂s了縮脖子,尷尬笑道。
謝明安這才想到,蕭家三爺是刑部尚書。
司法參軍雖然是京兆尹的手下,但刑部對他有一定的管理之職,如今簫熠之不語,他居然就在自己面前裝傻充愣。
眼看賓客們的眼神越發(fā)古怪,謝明安一口氣堵在喉嚨里,想求靖北王又拉不下臉。
他只能讓朱嬤嬤去叫孫姨娘,道:“你們孫家在王爺?shù)幕槎Y上來撒潑,莫不是想訛詐本伯。”
孫家大嫂正要再罵,一陣更加恢宏激昂的鑼鼓之聲,從遠(yuǎn)處響起!
簫熠之率先看見來人,意料之中地輕挑眉毛,揮了揮手。
一剎那,王府兩百名護(hù)衛(wèi)整齊側(cè)身,讓出道路。
街尾煙塵滾滾,一群身穿喜慶紅衣的男女,來到伯府門口。
先走來的,是名著靛青錦袍,面容清俊的中年男子。
正是謝窈的舅舅許知行。
他身后,鎏金玄武車轎落地,一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下車,杵著玉拐杖,一步步,步履沉穩(wěn)地向伯府走來。
老者望著自己的外孫女,也望著人群后方自己的女兒,眼前漸漸模糊。
謝窈和老者對視,無聲地喚:“外祖父?!?p>她猜到舅舅會來,卻沒想到,外祖父許老爺子,竟然回京了!
前世,她與陸慎言成親當(dāng)天,外祖父和舅舅也曾回來。
那是一個(gè)月后的事,而且,她當(dāng)天并不知道。
后來她與舅舅相見時(shí)才知,外祖父那日,是千里迢迢從江州趕回京城,原本,給她備了一筆嫁妝。
但在入京之前,謝明安的人攔住外祖父,說她名聲不好,又是嫁給一介寒門,嫁妝太盛,恐怕會樹大招風(fēng)。
又說許家是商賈之家,怕露面后,耽誤孫女婿的仕途。
外祖父為了她,輕信謝明安的話,減少一些嫁妝后,又將嫁妝交到謝家手上,默默離開。
這一世,她和簫熠之的婚期提前,外祖父也提前了一個(gè)月回來。
“許家家主許世安,來給靖北王妃,送嫁妝來嘍!”
眾奴仆齊聲的呼喊,響徹四周。
許家的隊(duì)伍中人,前面一個(gè)個(gè)氣勢非凡,手捧各樣禮盒,身后的奴仆也抬著紅綢金漆的箱子,一箱接著一箱,看得人眼花繚亂。
還有金絲楠木的床,桌椅,妝臺,箱匣等家具,紅帖子上印著各個(gè)商鋪鋪面的標(biāo)記。
更驚人的,在后面。
只見數(shù)十家京中頂流商戶鋪?zhàn)拥恼乒駛?,排著?duì)上前,依次賀道:
“許氏錢莊賀大小姐大婚之喜!”
“聚寶樓恭賀大小姐新婚!”
“勝濟(jì)堂祝大小姐與王爺琴瑟和鳴,百年好合!”
“江京鏢局給大小姐道賀!”
“錦繡布莊祝大小姐前程勝錦,送云錦百匹,恭賀新婚!”
人聲鼎沸里,許老爺子往那一站。
他目光掃過那群披麻戴孝的孫家人,精神矍鑠,聲若洪鐘:“有老夫在,誰,敢欺我許家的掌上明珠?”
剛才還咋呼不休的孫家人,忽然蔫兒了。
孫家大嫂看向自己兒子:“謝窈的外祖父是什么人,你查過沒有?”
孫家兒子:“我只知文昌伯夫人許氏是商賈出身,有些閑錢,沒想到許家排場這么大啊?!?p>他們開的是醫(yī)館,之前只與勝濟(jì)堂爭斗,哪里知道許家的底細(xì)。
人群后面,穿著常服的京兆尹杜大人,氣喘吁吁地趕來。
杜大人正值壯年,論輩分,他母親是靖北王的二姑母,他是靖北王的表兄。
看見許老爺子和那些京中商戶,再仰頭看向從容不迫的謝家二小姐——
杜大人腦海中瞬間想起,去年,京畿地動,許家給京兆府捐了三千兩修官邸,他曾親自接待許老爺子。
許老爺子說,他這是在給嫁給文昌伯的女兒,和遠(yuǎn)在邊境的外孫女積德行善。
還有三年前,靖北王出征,軍中糧草難以為繼,許家拿出供大軍一個(gè)月的糧食,才讓王爺后方無憂,打贏了西戎人。
更早些年,江州水患,許家施千所粥棚,救了一州百姓,被先帝御筆親題“通財(cái)達(dá)義,商德昭昭”八個(gè)大字。
許老爺子身后那些商戶掌柜,每個(gè)也都是京中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铩?p>此刻,這些商戶對謝家二小姐畢恭畢敬,只因許老爺子就一個(gè)女兒,嫁給了文昌伯,養(yǎng)子許知行至今未娶,而那這位謝二小姐,說不定,日后是許家的女東家!
剛才還悄悄降低存在感的司法參軍,見到京兆尹出現(xiàn),立即湊上前,臉上掛著狗腿笑容:“大人?!?p>“王爺大婚,你怎能坐視這群人胡鬧!”
杜大人瞪了司法參軍一眼,對孫家人厲喝道:“濟(jì)安堂賣假藥,販禁藥,人證物證俱在,還敢倒打一耙,尋釁滋事,是覺得謝家好欺負(fù),還是覺得本官辦案不公?”
有了京兆尹出面,司法參軍第一個(gè)跑到前面。
“孫宏方身虛體弱,在牢房不過三日,就高熱不退,驟然暴斃,此乃罪有應(yīng)得,與文昌伯府有何關(guān)系,來人,把這群刁民拖下去!”
孫家大嫂還想撒潑,許老爺子緩緩開口:“我許家外孫女阿窈的大婚之日,竟有人來此撒野?!?p>許知行:“父親大人說的是,是兒子有所疏忽。”
他轉(zhuǎn)過身,對京兆尹拱了拱手:“杜大人,孫家在城南的三間藥鋪,還望您通融解封,此三間藥鋪并不涉及禁藥一事,已被在下收購。”
孫家大嫂和孫家兒子震驚地瞪大雙眼,脫口而出:“你,你說什么?前日收購了那三間藥鋪的,是你們許家?”
“我說,”許知行慢悠悠道,“現(xiàn)在,你們該叫我一聲,東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