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大過年,尤其是在文昌伯府,每年冬至這日,除了祭祀冬神,在祠堂祭祖,還要辦一場冬至宴。
文昌伯身為禮部官員,對宴席祭祀等事,最為拿手。
又因冬至宴上,曾經(jīng)成全過幾門親事,所以這宴席,也成了一些適齡男女相看的場所。
謝宴來找謝窈,說,往年冬至宴都是謝明安讓孫姨娘辦,去年前年是謝成榆辦的,今年,說不定輪到他了。
還說這兩天伯府花錢如流水,祠堂內(nèi)的香火供奉,后花園的梅花,亭臺水榭,都重新布置了一番。
謝宴問道:“姐姐,謝成柏今天跟我搶這個差事,我要不要找父親說說,今年我來辦,反正父親和孫姨娘都置辦的差不多了,出不了問題,這是伯府露臉的大事?!?/p>
謝窈聽到祠堂內(nèi)也重新布置了,眼神閃了閃,說:“你想露臉就去,說不定露了臉之后,很快就能議親。”
“那可不必,議什么親,我又不是謝成柏那種蠢貨,”謝宴趕緊擺了擺手,“我還是去學(xué)塾上課吧?!?/p>
謝窈微微搖頭。
有些事,不是謝宴不想,就能不做的。
于是,明面上負責(zé)冬至宴籌備的人,是二房次子謝成柏。
文昌伯府廣發(fā)請?zhí)?,收到帖子的人,還觀望著。
看看靖北王蕭家去不去?
再看兵部侍郎韓家有人來嗎?
最后想想,自己家里有適齡待嫁或未娶的嗎,有必要去冬至宴相看嗎?
文昌伯府雖然門第不顯,但從前名聲極好,每年冬至宴都給湊出幾對好姻緣。
而且,以前京中確實遍地勛貴侯爵,但自從五王之亂,皇上滅了五位親王,把最后一位太后幼子,也從安親王削為安平侯之后,伯爵之位忽然也稀罕起來。
但文昌伯一家前幾日又剛被皇上問責(zé)。
但文昌伯府以后就是靖北王府的親家了。
但靖北王好像對自己親家沒什么好臉色。
但文昌伯府二房長子還娶了兵部侍郎的妹妹。
但聽說已經(jīng)和離了……
京中各個世家大族,都在觀望。
蕭家一直沒有動靜,像是真的不認這親家。
沒想到,傍晚天色黑了,蒲葦來報:“二小姐,安平侯府回了帖,說安平侯夫人,要帶庶妹前來赴宴。”
謝窈坐在房門口,借著朦朧月色和燈火,擦拭著自己的刀。
韓思雪坐在旁邊,說道:“這下,明日可要熱鬧了。”
安平侯,是太后獨子,今年才十八歲。
他原本是安親王,五年前,五位親王造反,全被靖北王砍了,只有他沒有摻和此事,但皇上還是削了他的親王爵位,封他為安平侯。
歸根到底,皇上的生母是沈皇后,太后只是先帝立的繼后,安平侯和皇上不是一個母親。
皇上重視孝道,登基后仍遵繼后為太后,并且十分孝敬。
這位安平侯也素來安分守己,很得皇上喜愛。
謝窈點頭:“那些觀望之人看見安平侯夫人來了,自然也就來了?!?/p>
韓思雪說道:“此事怪我,安平侯夫人江叢嫣,是我閨中密友,往年,她都會借著冬至宴來見我,如果不是我,她不來,伯府也不能借此挽回名聲?!?/p>
“她是為了自己妹妹的姻緣,即便你不在,伯府也會從別的地方拉交情,她同樣會來?!?/p>
謝窈想起裴雋的話,謝明安能讓謝枝的名字,出現(xiàn)在太后選的名冊中,證明謝明安,一定還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她笑了笑,眼神漸深:“何況,來的人多了……可不代表能挽回名聲,或許,伯府會丟更大的人?!?/p>
前世的冬至宴,可是熱鬧的很,也格外寒冷。
正說著,謝老夫人派遣嬤嬤來,給謝窈送來兩身冬衣。
“二小姐,這兩身衣裳都是新做的,還是新料子,首飾也是老夫人叫人打的,老夫人的意思是,您明天可以穿一身。”
謝窈看了看,這些衣裳,一件件華貴艷麗,金銀首飾也很漂亮,只是,衣服尺寸有些窄小,首飾也不是她平時戴的樣式。
她冷笑了一聲,沒說什么,收下了。
好東西,沒有不要的道理。
過了一會兒,桑若端著熟悉的托盤出現(xiàn),又說出熟悉的話:“這是謝老夫人給——”
這次,她還沒說完,就看見謝窈面前已經(jīng)有了幾身新衣裳。
她尷尬改了話頭:“這是伯爺給二小姐的。”
謝窈:“哦,又是母親熬了幾天給我做的?”
桑若早就叛變了,小聲道:“這次這個難做,是夫人拿了京城幾大衣鋪的衣單,一件件給二小姐選的,還有首飾,有根簪子還是夫人的陪嫁,可漂亮了。”
她打開托盤,里面的衣裙明麗奪目,金絲銀線繡著細膩花樣,款式也落落大方。
謝窈望著這身熟悉的衣服,呼吸一顫,眼眶泛起酸澀。
她如今是待嫁的靖北王妃,老夫人送來了幾身好衣裳,是不想傳出苛待王妃的名聲。
可她不會忘記,前世冬至宴時,她和陸慎言匆匆定親,她的祖母,卻只送來布衣釵裙,說她嫁給白身文人,理應(yīng)低調(diào)。
然而在宴席上,謝枝的一身盛裝,正是母親現(xiàn)在給她這身!
這本來就是母親給她的,但她聽從了老夫人的話,根本沒有讓桑若進門,之后,那身衣裳被謝枝穿了去。
她穿著粗厚的布衣,卻經(jīng)歷了回京后最寒冷的時刻……
這場冬至宴上,發(fā)生了很多事。
而這次,一切將重新洗牌!
第二天一早,冬至日,初雪日。
文昌伯謝明安,拎著嫡子謝宴,還有謝家二爺?shù)膬蓚€兒子與妻子,一起在伯府門口,招呼著往來賓客。
謝宴一臉不耐煩,他本來在學(xué)塾上課的,他爹非要他來,還給他一陣打扮,穿上了身他不喜歡的錦袍,局促得很。
“什么時候結(jié)束?父親,我還要去上課?!?/p>
“上什么課,今日學(xué)塾都停了,身為伯府嫡子,這種場合,你給本伯老老實實地待在這兒。”
或許是聽說安平侯夫人要來,今日來赴宴的人,果然不少。
不多時,安平侯府的馬車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