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M這次,和白天一樣,謝窈推簫熠之的輪椅,走在前面,白蘞提燈,跟在旁邊。
又不一樣。
他們身后,是慢慢走著的許素素和許知行兄妹。
謝二小姐送靖北王,合情合理。
周御醫(yī)幫伯夫人把脈后,不出謝窈所料,也說是嚴(yán)重的肺癆,給開了個藥方。
謝窈清晰看見,謝明安在聽到周御醫(yī)說,許素素是肺癆之后,微不可察地舒了一口氣。
伯夫人很感激,送周御醫(yī)離開,合情合理。
謝明安被朱嬤嬤扶著灌藥,沒精力再說話,也沒注意到,靖北王身后的文人隨從,就是他多年不見的大舅哥。
他娶許素素之后,只有一開始為了那些嫁妝,在許家某些商鋪安插了幾個眼線,根本沒再見過許家人,連許老爺子,他都快忘記長什么樣了。
謝窈推簫熠之過了后花園,簫熠之道:“舅舅找來本王,說你受了好大的委屈?!?/p>
謝窈想像一下那場景,忍俊不禁地解釋:“舅舅是擔(dān)心我,才言過其實(shí),王爺不要見怪?!?/p>
簫熠之見謝窈沒有反駁他也稱許知行為舅舅,漆眸悄悄彎了彎。
“本王若是見怪,就不會讓舅舅和伯夫人在后面溜達(dá)了,”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本王,只是不信舅舅的話?!?/p>
“不信什么?”
“不信有人能讓謝二小姐受到委屈?!?/p>
謝窈嘴角揚(yáng)起一抹極淺的弧度:“那王爺怎么還是來了?”
簫熠之:“因?yàn)楸就?,怕謝二小姐真的受了委屈,裝不委屈?!?/p>
謝窈腳步一頓:“王爺過慮了?!?/p>
“本王過慮了嗎?”
簫熠之回頭,望著謝窈在燈火下,柔和清雋的容顏,還有她漆黑似染著點(diǎn)點(diǎn)繁星的鳳眸。
謝窈點(diǎn)頭,倏然綻放燦然笑容:“有王爺在,我怎么可能受到委屈?”
簫熠之垂下眸,扶手上的指尖微顫。
這話是謝窈在哄他,他聽得出來。
就算他今晚不來,何夫人等人也在,她不會吃虧。
但謝窈愿意哄他,他很高興。
兩人旁邊的白蘞,看見王爺冷白的耳根,紅了。
終于,謝窈把簫熠之送到門口,看他上馬車。
舅舅許知行也走過來,手里居然拿著個金算盤。
路過謝窈時,舅舅周身透出寒意,極快地說了句:“照顧好你母親?!?/p>
“舅舅放心?!?/p>
送走靖北王一行人,謝窈提著燈,和許素素往回走。
她沒有問母親和舅舅說了什么,夜晚的寒風(fēng)吹過回廊,兩人手里被桑若忍冬一人塞了一個暖手爐,心口滾燙。
剛回到晚香院,謝明安就派人送來伯府各個房間,院子,庫房,箱匣的鑰匙。
伯府還住著幾個來不及回去的京中貴女貴夫人,明天,伯府發(fā)生的事兒就能傳遍京城,文昌伯不敢說話當(dāng)放屁。
忍冬熬煮了兩大碗湯藥。
“夫人和二小姐誤食了那沒有毒引子的魚膾,把這個喝了吧?!彼褱幏诺街x窈身前。
謝窈拿起碗,看著黑黢黢的湯藥,皺起眉頭。
忍冬給她一枚蜜餞。
她看母親也得喝,只好給母親做個好榜樣,把蜜餞塞進(jìn)嘴里嚼嚼咽了,捏著鼻子,仰起頭“噸噸噸”,一口干了一碗湯藥。
“呸呸呸,忒苦?!?/p>
輪到許素素,她問道:“我聽周御醫(yī)說,我和窈兒沒有用祛災(zāi)茶,是沒事的,這湯藥非喝不可嗎?”
忍冬轉(zhuǎn)頭,端來一碗蜜水:“伯夫人喝這個也行,奴婢的意思是,您和二小姐都得多喝點(diǎn)水,盡快將魚膾排出體外?!?/p>
謝窈:“……?。磕悄阍趺床辉缯f!”
忍冬莞爾一笑:“二小姐也沒問奴婢呀?!?/p>
“嘔——”
“二小姐別嘔,那個湯藥也是補(bǔ)藥,喝不壞的。”
許素素甚少見到女兒吃癟的樣子,也笑了。
過了一會兒,她讓桑若拿來賬本,坐在桌案前,輕輕撥動算盤。
謝窈托腮看自己母親算賬,不禁在腦中想象,昔年許家大娘子究竟是何風(fēng)采。
許素素知道,女兒這一天早就疲憊不堪,道:“阿窈,你先回去安睡吧,剩下的事,交給娘?!?/p>
謝窈鼻子頓時酸澀。
自己母親,終于認(rèn)她是自己的娘了。
謝窈讓母親也早點(diǎn)休息,強(qiáng)忍著情緒,回到自己房間,獨(dú)自一人,坐在窗欞下。
今晚的月色如水,落在她身上,襯得她周身清寒,讓她眼中徹骨的恨意,越發(fā)清晰。
冬至宴結(jié)束了。
今日之后,孫姨娘失去了心腹劉嬤嬤,被禁足,暫且沒了上位機(jī)會。
謝家二房被謝明安忌憚,謝成柏傷了謝老夫人,一個被打板子,另一個落下風(fēng)寒重癥。
謝家丟盡臉面,謝明安中毒后,元?dú)獯髠?/p>
連謝枝都聲名狼藉,嫁不成丞相江家。
不過,孫姨娘被奪去掌家鑰匙,她竟不為自己母親求情,讓謝窈感覺她還有什么后手。
而母親,拿到了中饋之權(quán)。
一切都按照謝窈的想法進(jìn)行著。
但是,正因?yàn)橹x明安如此輕易給了母親中饋之權(quán),讓她徹底確認(rèn)了一件事。
謝明安這個老東西,他才是幕后黑手。
上一世,是他,害死了母親!
他殺妻滅女,禽獸不如!
在飯廳外,當(dāng)謝窈從茗兒口中得知,孫姨娘讓劉嬤嬤投毒的菜,是只有母親會吃的炙魚膾的時候,謝窈就想到了這點(diǎn)。
母親中了曼陀散的毒,如果自己和忍冬沒有發(fā)現(xiàn),她活不過一年。
孫姨娘的父親是孫藥令,她兄長還開醫(yī)館,她有曼陀散的來源渠道,所以謝窈一直以為,在她回京前,給母親下毒的人,是孫姨娘。
既然如此,孫姨娘這次要害的,應(yīng)該是自己。
可孫姨娘要害的,卻是許素素!
為什么?
她閑的嗎,非要給將死之人下兩次毒,還是一樣的毒?
當(dāng)然是因?yàn)?,孫姨娘不知道母親快死了!
當(dāng)然是因?yàn)?,母親的毒,其實(shí)和孫姨娘無關(guān)!
既然下毒的人不是孫姨娘,那謝家還有誰?
謝家二房?他們沒有害母親的理由,即便伯府伯夫人沒了,也撈不到什么好處。
其他妾室?她們尋不到曼陀散這種特殊毒藥。
謝老夫人?除非她把孫姨娘當(dāng)成自己親兒媳,要幫兒媳上位,否則,她一把年紀(jì),跟不掌家的主母較勁,可能性很低。
當(dāng)看見朱嬤嬤熟練地施針,把脈,掏出丹藥后,謝窈就懷疑到了謝明安。
直到他將中饋之權(quán)給了母親——
一個寵妾滅妻,嗜權(quán)如命,靠妻子嫁妝賄賂高官往上爬的人,只有一種可能,會把手中權(quán)力還給妻子。
那就是他知道,他的妻子,就快死了!
因?yàn)槎?,就是他下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