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雅茹將嶄新的睡衣遞給孟懷瑾，關(guān)切道：
“懷瑾啊，快去二樓客房把濕衣服換下來，別著涼了?！?/p>
孟懷瑾溫聲道謝，轉(zhuǎn)身上了樓。
過了一會兒，孟懷瑾換好衣服下樓，正遇上樓下的聞雅茹仰頭招呼：
“懷瑾，下樓的時候，順便去聞櫻臥室?guī)退眉馓紫聛戆桑痛钤谝伪成夏羌装咨?。這孩子，穿得太少，一會兒該著涼了?！?/p>
孟懷瑾頷首，走到二樓走廊，指著右手邊第二間臥室門確認：
“伯母，是這間嗎？”
“對，就是那間?！睒窍聜鱽砺勓湃愕幕貞?。
孟懷瑾推門走了進去。
房間整潔雅致，帶著她身上特有的淡香。
他一眼就看到一件米白色的針織開衫搭在書桌旁的椅背上。
不一會兒，付聞櫻從一樓洗手間出來，沒在客廳看到孟懷瑾，便問母親：
“他呢？還沒下來？”
聞雅茹一邊張羅宵夜一邊回答：“我讓他去你臥室給你拿件外套，你說你穿這么少......”
付聞櫻一聽，臉色驟變，心里咯噔一下，
“壞了！”
她立刻轉(zhuǎn)身，幾乎是沖上了樓。
果然！
孟懷瑾正站在她的書桌前，那本要命的筆記本就攤開在他面前。
頁面正好停留在寫著他名字的那一頁。
上面赫然列著幾條「罪狀」：
【孟懷瑾】
識人不清-10分；
眼光拙劣-10分；
舉止輕浮-10分；
猶豫不決-10分；
優(yōu)柔寡斷-10分；
最下方，是一行用力劃下的結(jié)論——
「綜合評定：不及格！」
兩人四目相對，空氣瞬間凝固。
孟懷瑾緩緩轉(zhuǎn)過頭看向她，直接被氣笑了，眼神里充滿了荒謬和玩味。
付聞櫻一個箭步?jīng)_過去，「啪」地一聲狠狠合上筆記本，臉頰微紅，先發(fā)制人，
“孟懷瑾！誰讓你未經(jīng)允許翻我的東西？！”
孟懷瑾低頭示意了一下自已還背在身后的雙手，語氣無辜又帶著明顯的調(diào)侃：
“我手都沒動。你的外套在這兒，”
他指了指椅背上的開衫，“你的...「分析報告」在這兒，攤開的。我過來拿外套，順便看到，不稀奇吧？”
付聞櫻被噎了一下，梗著脖子強辯：
“那你看到的第一時間就應該非禮勿視，為什么還要看？還世家公子呢！”
孟懷瑾簡直要被她的邏輯氣笑，“哪個正常人瞥見寫著自已名字的「判決書」，你能忍住不看？”
他輕笑一聲，“與其爭論這個，你是不是應該先向我解釋一下...我為什么就「不及格」了？”
“我說你不及格就是不及格！哪有那么多為什么！”
付聞櫻依舊一臉傲嬌，語氣強硬，可明顯底氣不足。
孟懷瑾上前一步，兩人距離極近，他低頭凝視著她微微泛紅的臉頰和閃爍的眼神，語氣篤定：
“還說你沒介意？你就是介意了?！?/p>
他一字一頓，清晰地說道，
“聞櫻，你也喜歡我?！?/p>
付聞櫻臉頰更紅了，嘴硬道：
“我沒有！我眼光還沒差到要去選一個「不及格」的！”
孟懷瑾聞言，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后退了一步，語氣恢復了平日的沉穩(wěn)，甚至帶著點認真的檢討態(tài)度：
“行。我這人，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情緒穩(wěn)定，并且虛心接受意見，愿意積極改正?！?/p>
他抬眸看她，眼神真誠得讓人挑不出毛病，
“所以，你應該在「利」的那一欄加上一條——情緒穩(wěn)定，善于自我反思?！?/p>
付聞櫻看著他這副「虛心接受」還自帶推銷的樣子，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就像，千年老狐貍憋個大招之前，總是「和藹可親」。
果然，他徐徐開口道，
“既然「分數(shù)」不理想，就應該惡補。畢竟笨鳥先飛?！?/p>
他頓了頓，直接宣布，
“所以，我決定了?！?/p>
付聞櫻心中警鈴大作，
“決定？你決定什么了？”
孟懷瑾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剛才換好的睡衣衣領(lǐng)，語氣理所當然，
“我決定住下來。在你眼皮子底下，近距離接受監(jiān)督，改正缺點，直到你滿意，給我「優(yōu)秀」為止?！?/p>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往外走。
付聞櫻被他這匪夷所思的決定震驚得說不出話。
孟懷瑾走到門口，腳步卻頓住了，又折返回來。
在付聞櫻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伸手翻到筆記本前面幾頁，將她之前羅列的其他幾個「聯(lián)姻備選對象」的資料，「刺啦」幾聲，利落地撕了下來。
他將那幾頁紙捏在手里，對著付聞櫻晃了晃，語氣帶著一種清理門戶般的坦然和霸道，
“排除掉這些錯誤選項，剩下的，就是最優(yōu)選?！?/p>
他唇角微揚，“不用謝，未婚夫應該做的。”
付聞櫻看著他的背影，終于緩過神來，忍無可忍，脫口而出：
“孟懷瑾！你就是個無賴！”
—
【肖家高爾夫球場】
肖恒一桿揮出，看著球劃出弧線，忍不住扭頭看向身旁氣定神閑的孟懷瑾，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你真搬到付家去住了？”
孟懷瑾優(yōu)雅揮桿，“對，今天上午讓人把我的東西搬過去了。”
肖恒收起球桿，走到他身邊，眉頭緊鎖：
“不是，孟懷瑾，你圖什么??？海城這么多名門閨秀，溫柔體貼、知書達理的多了去了，你非跟付聞櫻這兒死磕？”
他頓了頓，“我承認，付聞櫻是能干，有性格，有手腕。可你為她花的這些心思、費的這些周折，是不是太過了？萬一……我是說萬一，最后人家還是沒看上你，你孟大少爺在海城可就真成了個笑話了！”
孟懷瑾將球桿遞給旁邊的球童，接過毛巾擦了擦手，
“你還記不記得，三年前，我非要拿下北歐那條精密儀器進口專線的事嗎？”
肖恒愣了一下，點頭：“當時所有人都覺得你瘋了，那邊局勢不穩(wěn)，風險太大，連你爸都勸你緩一緩?？赡沣妒琼斨鴫毫ΓH自帶隊在那兒泡了半年，最后硬是啃下來了。”
“對?！?/p>
孟懷瑾目光深遠，“所有人都覺得時機不對，難度太大。但我認定當時就是打開歐洲市場是最好的時機?！?/p>
他頓了頓，“結(jié)果，那筆生意不僅讓孟家當年利潤翻了一番，更重要的是，那條專線至今仍是孟氏利潤最穩(wěn)定的核心業(yè)務之一?！?/p>
他看向肖恒：“聞櫻很好，值得我花時間、花精力，甚至承擔所謂的「風險」。她是我孟懷瑾認定的另一半?！?/p>
肖恒沉默片刻，換了種問法，“懷瑾，你骨子里不是個純粹為了家族利益能委屈自已的人。拋開家族、拋開聯(lián)姻這些不談，你捫心自問，你對付聞櫻，到底是出于利益考量，還是...真的動了心？你看清了嗎，這是愛情嗎？”
孟懷瑾沒有絲毫猶豫，斬釘截鐵地回答：
“是愛情?！?/p>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而且，你這個假設(shè)本身就不成立。在我們這個位置，任何重大選擇都拋不開家族背景，這是與生俱來的烙印，是否認不了的事實。即便我選擇一個普通家庭的女孩，我依舊是孟懷瑾，是孟家的繼承人，家族利益要在第一位?！?/p>
他頓了頓，語氣深沉而清醒：“一見鐘情、轟轟烈烈是愛情；細水長流、相濡以沫是愛情；而勢均力敵、彼此成就，同樣是愛情，甚至可能是更深刻、更持久的愛情。”
他彎腰，隨手在草叢邊摘下一朵不起眼的白色小野花，遞給肖恒，
“看看它有什么特別的？”
肖恒接過那朵花，在指尖隨意轉(zhuǎn)動，不以為然：“這有什么特別的？滿草地都是，普通的野花而已?！?/p>
孟懷瑾輕笑搖頭，語氣帶著一絲調(diào)侃：
“你啊，果然應該再浪兩年，別隨便結(jié)婚禍害人家小姑娘?！?/p>
他指著那朵花，認真地說：“你看它的花瓣，邊緣帶著極細微的鋸齒，不像玫瑰那么規(guī)整，卻有種倔強的生命力；它的莖稈細卻韌，風雨不容易吹折；湊近了聞，有股極淡的、不討好任何人的青草香。在這片草地上，它確實普通，但在我眼里，此刻它就是最特別的一朵，因為我注意到了它這些細微之處?！?/p>
“兩個人的相處也是如此。你要學會發(fā)現(xiàn)對方身上那些獨特的、能與你自身契合的優(yōu)點。聞櫻指出我的那些缺點，并非全錯，但她的果敢、她的格局、她的清醒，恰恰能彌補我的謹慎和有時過度的理性。我們是能嚴絲合縫拼在一起的拼圖?！?/p>
“對我來說，她的這些品質(zhì)，都對我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她的所有小個性，在我這里，都是優(yōu)點。她就是最特別的那一個?！?/p>
他補充道，“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對方的底色本來就是好的。而聞櫻的底色...遠不止是「好」，是比很好，要高很多個級別。”
“我們的感情，也許開始得不夠戲劇化，沒有那么多撕心裂肺、要死要活。但它更像細雨潤物，悄無聲息地滲透到彼此的生命里，等到發(fā)現(xiàn)時，早已根深蒂固，無可替代。這樣的感情，歷久彌新，越陳越香?！?/p>
肖恒癟癟嘴，還是有點不理解：“那你之前直接跟她把婚結(jié)了不就完了？非要繞這么大圈子，去確認她喜不喜歡你？多此一舉?！?/p>
孟懷瑾笑了笑，眼神里帶著一種溫柔的尊重：“她有權(quán)弄清楚自已的心意。她不應該只是一個為了家族利益而聯(lián)姻的工具。她有權(quán)享受作為一個年輕女孩，被人追求、為某個人心動的戀愛過程，她的人生不該有遺憾。”
他輕笑道：“她現(xiàn)在之所以顯得「擰巴」，是因為她把整個付家的擔子都壓在自已肩上，她告訴自已選擇不能出錯，所以才會壓抑真實的感受。一個擰巴的人，就需要一個像我這樣「趕不走」的人，在旁邊等著，陪著，直到她心安理得地卸下防備，想清楚自已真正想要的是什么?！?/p>
肖恒看著孟懷瑾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認真的側(cè)臉，突然想起他之前說過的一句話——
「懂對方，本身就是一種很深的愛意」。
他突然覺得，孟懷瑾能把付聞櫻剖析得這么透徹，能如此包容和理解她所有看似「不可理喻」的行為背后深層的原因……
可能，他是真的，很愛她吧。
肖恒嘁了一聲，轉(zhuǎn)過頭去，掩飾性地揮了揮球桿，低聲嗤笑道：
“嘁，大情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