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雅琴不忘叮囑時均安:“那個鐘妙,還帶了幾盒東西過來,在庫房里放著呢,你想辦法把東西還給她,免得還以為咱們欠她一個人情呢!”
施問棠點頭應道:“好?!?/p>
他原本就只是把鐘妙當成朋友,畢竟是從小一塊長大的,當年的事,他從來沒有怪過她,在他看來,鐘妙在那件事里,也算半個受害者,后來她出國,兩人也沒再聯(lián)系過。
可如今,這些舊事偏就像長了翅膀似的,傳到了棠棠的耳朵里,而且是在鐘妙來時傳的,還傳的這么離譜,不管是不是鐘妙說的,都和鐘妙脫不了干系。
他一想到棠棠昨晚泛紅的眼眶和委屈難受的模樣,心里就像被什么東西揪著疼,那份原本無關緊要的舊友情分,瞬間變得沉重起來。
鐘妙的父母當年搬出大院后,便舉家遷去了京都,這么多年過去,從沒回來過,鐘妙這次突然回來,到底是為了什么?她找自已又有什么事?
不過她既然來找過他,說不定還會再來,總不能只是為了送幾盒東西,就特意跑一趟。
時均安猜得沒錯,沒過兩天,鐘妙果然又來了。
這次她沒去大院,而是直接去了部隊。
時均安接到哨兵通報時,剛開完會從會議室出來,他“嗯”了一聲,快步走出去,看到鐘妙,沒等對方開口,便問:“你有什么事?”
他站在離鐘妙幾米遠的地方,身姿筆挺,眼神沉靜得像結了薄冰的湖面,沒有絲毫要靠近的意思。
鐘妙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敏銳的察覺到,相比較上次在京都碰到時,這次時均安眼里隔著一層疏離,連開口的語氣都帶著明顯的距離感。
她伸手攏了攏耳邊的碎發(fā),笑著反問道:“沒什么事就不能來找你了?”
時均安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我很忙,你有事說事吧。”
這話像一盆冷水,澆得鐘妙心頭一沉,她確定以及肯定時均安的態(tài)度變化,不是錯覺,是實打實的冷淡,甚至帶著幾分不耐。
她很快就猜到了癥結所在,八成和那天蔡芬說的那些話有關,時均安的妻子表面上看著不在意,背地里多半跟時均安鬧了一場,要不然時均安不會對她這樣。
想通這一層,鐘妙臉上的笑容反倒自然了些,她裝作毫不知情的模樣,語氣輕快地說道:“其實也沒別的事,我這次回石橋縣,是專程來祭祖的,我們小時候一起玩的五個人,你和霽明都在這兒,另外兩個我也沒有聯(lián)系方式,想著找你問問,能不能約著聚一聚,也算沒白回來一趟?!?/p>
“霽明調去甘省了,另外兩個我也沒有聯(lián)系方式,聚的事就算了。”時均安的聲音沉了沉,“部隊重地,外人不便多留,你走吧,我還有事要忙。”
話落,他沒再看鐘妙一眼,轉身大步流星地往里走去。
鐘妙站在原地,臉上的笑容瞬間散得干干凈凈,連嘴角的弧度都垮了下來。
她怎么也沒想到,時均安會如此不留情面,拒絕的這么干脆。
這么多年過去,鐘妙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天真莽撞的小姑娘,她在國外摸爬滾打了二十多年,什么沒見過?早就練就了一身不動聲色的本領,哪怕天塌下來,面上也能維持三分鎮(zhèn)定,可此刻,站在部隊大門口的風里,她的手緊緊攥著,指節(jié)泛白得幾乎失去血色,心頭涌上一股濃烈的難堪與不堪。
時均安的話像一把快刀,直接割斷了她所有的鋪墊與體面,他連跟她多待片刻、多聊幾句的機會都不給,轉身的背影干脆得像從未認識過她。
但她不會就這么算了的。
時均安是她認識的所有男人里,最為出色的一個,也是她如今能找到的最好的依靠。
他們從小在一個大院里長大,她很早就喜歡時均安了,可他對她始終淡淡的,沒有絲毫的特別之處。
為了能嫁給時均安,她費盡心機,那次游泳,她故意一直在離時均安不遠處游,然后故意裝作腿抽筋,往水下沉,大聲喊救命,她算準了時均安肯定會來救她。
她賭贏了。
后來大院里的閑話傳得沸沸揚揚,她心里暗自得意,這下時均安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可命運偏跟她開了個玩笑,就在她喜滋滋地等著時均安家來提親時,家里突然來了兩個人——她在海市做生意的小叔,還有她小叔的一個朋友。
那個朋友是個華僑。
比她大了十幾歲,很會花言巧語,一見面就對她大獻殷勤,送了她一瓶她從未見過的外國香水,又繪聲繪色地描繪國外的繁華,說要帶她去享福,過衣食無憂的好日子。
鐘妙心動了,終究沒能抵過那份誘惑。
她覺得嫁給時均安又怎么樣?他性子冷淡又無趣,跟他過日子定然半點激情都沒有,反觀那個華僑,嘴甜會哄人,出手闊綽,口中的國外生活更是充滿了誘惑。
所以哪怕父母家人不同意,她也鐵了心要跟著那個華僑走,離開了從小長大的石橋縣,遠渡重洋去追尋幸福。
可她萬萬沒想到,那個華僑不但有老婆有孩子,對她的好也不過是一時興起的短暫迷戀,到了國外沒幾個月,新鮮感褪去,華僑便膩了,給她點錢就將她孤零零地拋棄在異國他鄉(xiāng)。
在國外舉目無親、語言不通,錢也很快花光了,她不是沒想過回國,可一想到她這樣一無所有、灰頭土臉的回去,豈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那股骨子里的不服輸和虛榮,像一根硬邦邦的骨頭,撐著她熬過了所有的艱難和絕望。
她剛開始打零工、洗盤子,后來又學著周旋在不同的男人之間,結過幾次婚,卻無一例外以分手收場。
轉眼就到了四十多歲,鐘妙手里攢下了一筆不算少的積蓄,這些年的漂泊和蹉跎,她見夠了虛假的溫柔,也嘗夠了無依無靠的滋味,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她想回國找個靠譜的男人嫁了,安安穩(wěn)穩(wěn)過完后半輩子。
她第一個就想到了時均安。
他是冷淡,是無趣,可兩家知根知底,那份刻在骨子里的責任與擔當,是她遇到的所有男人都比不了的。
時均安結婚,還有了孩子,其實在她的意料之中。
但那又怎么樣呢?
在國外的這些年,她什么手段沒使過?為了生存,為了得到想要的,她早就沒了所謂的道德束縛,也并不認為破壞別人的家庭有什么不對。
在鐘妙看來,只要能搶過來,那就是她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