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窈來到仙鶴村兩年,周圍的山幾乎都爬了個遍,但這是第一次走這么遠又彎彎繞繞的路。
八個方位來回轉(zhuǎn),就像走迷宮一樣。
“狼牙,你每天要走這么遠的路來見我嗎?”
半個小時后,涂窈終于累了,找了個大石塊坐下休息,揉了揉狼狗的腦袋。
“你們不會住在山洞里吧……”
一個病人,一條狗,住在偏僻的山里。
想到這涂窈心涼了半截。
狼牙看不懂涂窈憐憫的眼神,吐著舌頭巡視四周,過了會兒就低頭使勁拱,示意她繼續(xù)走。
就這樣休息了三回,狼牙終于嘹亮地“汪”了一聲。
涂窈抬頭,眼前是一片茂盛的竹林,透過竹林之間的縫隙,能清晰地看到對面臨溪而建的一座小木屋。
木屋面積不大,看上去小小的一個,外形是四四方方最簡單的構(gòu)造。
涂窈小聲嘆氣:“這跟山洞也沒什么區(qū)別哦?!?/p>
山洞還能遮風擋雨,這木屋看起來好像一吹就能倒。
涂窈眼神更加憐憫了,狼牙不明所以地晃了晃尾巴。
涂窈提了提背簍,繼續(xù)朝前走。
沒走兩步,忽然聽到一道熟悉的淡然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來看我干什么,還沒死呢,不過也快了?!?/p>
她步子瞬間一僵,下一秒,緩緩地,深深地皺起了眉。
木屋前,胥池披著一件外袍正在煮茶。
兩個月前他從國外回來,發(fā)落了幾個旁支后為了躲清閑搬到了這里,之后就一直處于避世的狀態(tài),不想也知道,港城現(xiàn)在一團亂。
但大概是交了個心性單純的新朋友的緣故,這幾天他心情格外好,于是隨手接了一通來自港城的電話。
對面的幸運兒是他侄子胥白。
聽說最近為了躲程家的聯(lián)姻進娛樂圈當藝人去了。
“小叔!你居然接我的電話啦!你在哪兒,身體還好嗎,那些叔公說想來看看你,”
胥池頓時指尖有些不耐煩地點了幾下,不想也知道,這幫當了半輩子蛀蟲的旁親為什么找他,無非是想要一條活路。
嘴上說著想來看看他,背地里估計天天咒他死。
于是胥池淡淡道:“來看我干什么,還沒死呢,不過也快了?!?/p>
胥白像是被他嚇到了,一時間不敢說話。
而胥池也似乎感受到了一絲詭異的安靜。
他敏銳地抬眼。
就看到,不到三米遠的地方,穿著碎花衣服的女孩背著一個滿滿當當?shù)谋澈t,疑惑,憐憫,懊惱地望著他。
胥池指尖微頓,切斷了通話。
視線一掃,領(lǐng)她來這兒的罪魁禍首正英勇地,昂首挺胸地晃蕩尾巴。
氣氛忽然地一片寂靜。
涂窈率先打破沉默,先往前走了幾步,認真地打量著他。
比起半個月前,他似乎又瘦了一些,臉色還是有些蒼白。
但看著精神了很多。
她放下背簍,嗓音清澈又大膽,“你好,我是涂小毛,我……我也來看看你?!?/p>
“如果你不想讓人看的話,我就先走了?!?/p>
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涂窈反省,她是來得太沖動了,雖然已經(jīng)跟他成了朋友,但也應該提前打聲招呼再過來。
涂窈邊走邊懊惱地錘了一下腦袋,這個毛病她得改。
可下一秒,突然身后傳來一陣猛烈的撞擊聲!
狼牙頓時急得嗷嗷叫!
涂窈連忙轉(zhuǎn)頭,就看到剛剛還神色淡然的青年,整個人倒在了地上,閉著眼睛,原本蒼白的臉色更加沒了血色。
她心一驚,立刻快步跑過去。
就在觸碰到青年的一瞬間,腦門忽然冒起久違的光亮。
【進度條通告:-1】
涂窈心一涼,不是吧小爹,這時候降進度條???
可下一秒。
【進度條通告:+1】
【進度條通告:-1】
【進度條通告:+1】
反反復復地+1-1……
涂窈愣了,好像第一回見到徐馳的時候也是這樣來著。
可這時候她也沒功夫研究了。
看著已經(jīng)呼吸困難的青年,涂窈盡量冷靜地在他身上找藥。
可這回一無所獲。
涂窈摸了一下脈象,這是心律不齊引起的心悸,可是現(xiàn)在沒有能夠快速緩解的治療儀器,就連中醫(yī)方面三腳貓的知識儲備,在沒有工具的情況下她也使不出來!
涂窈急得大聲喊他:“徐馳!徐馳!你別睡,你的藥放在哪里!”
但青年遲遲沒應她。
狼牙在邊上急得團團轉(zhuǎn),使勁用鼻子拱他!
胥池緊閉著眼睛,他能聽到涂窈的喊聲,也能感受到狼牙的力度,他只是一時分不清這回又是什么病,該吃哪個藥。
更沒有力氣去回應。
他試探地動了動唇角,下一秒,胸口這股絞痛卻忽然奇異般的緩了下來。
他皺了下眉,不過幾秒,剛剛還撕心裂肺的疼痛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和上次一樣。
胥池睜開眼,新朋友正紅著眼眶急切地喊他。
他壓下疑惑,輕聲道
“……我沒事了?!?/p>
涂窈一愣,趕緊摸上他的脈搏,心率正常,脈象雖然還是孱弱,但也恢復了正常的跳動。
她飛快地抹了一下眼角。
“……你……你確定沒事了嗎?”
胥池感受著平緩的呼吸,望著她點了點頭:“沒事了。”
涂窈撓了撓頭:“哦?!?/p>
……這么快的嗎?
好像上次也是,突然病了,又突然好了。
想到什么,涂窈連忙起身:“那個……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p>
胥池微愣,眼神透露出幾分困惑。
涂窈又指了指對面,“那個籮筐里的草藥都是給你的,是我今天跟我二……跟一個你不認識的人一塊兒摘的,你可以拿去賣錢?!?/p>
“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可以托狼牙給我?guī)?,不過……”
涂窈垂下眼,頓了頓:“下次你最好還是寫下來再讓它帶給我吧,不然狼牙容易出錯,我也容易做錯事。”
她說著聲音越來越低。
比如現(xiàn)在,明明人家沒有說邀請她來到這里,但她會錯了狼牙的熱情,來得不是時候。
胥池忽然笑了。
他從十八歲正式進入港城坐上胥家家主的位置,向來喜歡拿捏人心,也從未出過差錯。
但卻是直到這時,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剛剛可能傷了新朋友的心。
斟酌了幾秒,他輕聲道:“先別走。”
涂窈回頭,疑惑道:“……還有事嗎?”
胥池淡淡笑著:“首先謝謝你剛才的幫助?!?/p>
“其次,我剛剛是在跟一個小輩打電話,那句話并不是刻意針對你,事實上,看到我唯一的朋友帶著禮物走了這么遠的路來看我……”
他眉眼平和,病態(tài)的面孔袒露出幾分真實的情緒。
說:“我很高興?!?/p>
“非常高興?!?/p>
“最后,我能邀請我的朋友一起喝杯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