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被這番話問得啞口無言,他漲紅了臉,還想爭辯:“可......可那是你!帶兵去的是你這個二郎顯圣真君!你讓他如何反抗?”
“這正是我最看不起他的地方。”楊戩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冷,“他若當(dāng)真有種,就該指著我的鼻子罵,就該沖上來,哪怕被我一指頭碾死,也算是個男人。我會敬他三分。”
“你以為我真的會殺他嗎?”
楊戩看著自已這個天真的外甥,一時不知道是該失望還是該憐惜。
“只要他敢為三妹豁出性命,只要他敢像我爹那樣,為了守護(hù)家人而赴死。我楊戩,就是上窮碧落下黃泉,也能把他從地府里撈回來,保他一世平安富貴!”
“我當(dāng)年劈山救母,逆反天庭,為的是什么?為的就是我楊戩的親人。你以為,我真的會鐵石心腸,拆散自已親妹妹的感情?”
“我給了他一個機(jī)會,一個證明他配得上三妹的機(jī)會?!?/p>
“但他并沒有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fù)?!?/p>
“所以,我敬先父是條漢子,亦鄙薄令尊是個懦夫。這與天規(guī)無關(guān),與司法天神之位無關(guān)?!?/p>
斬仙臺上,落針可聞。
沉香一時有點(diǎn)啞口無言。
原來,楊戩的冷酷無情背后,藏著的是這樣的考驗(yàn)。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楊天佑與劉彥昌,同樣是凡人,同樣娶了仙女,可在危難關(guān)頭,一個用生命守護(hù),一個用眼淚送別。
高下立判。
這些話,原本楊戩是打算在心里藏一輩子的。
如果將來沉香能自已反應(yīng)過來,那是最好。
如果不能,他寧愿不說。
但......
今日斬仙臺一事之后,此事算是徹底瞞不住了。
只要稍微有心人一細(xì)想,立刻就能明白當(dāng)年沉香救母之事中的諸多端倪。
所以與其等別人遐想之后造謠傳謠,不如他自已打開天窗說亮話。
如今大事已成,沉香培養(yǎng)出來了,三妹救出來了,就算他當(dāng)年是使了點(diǎn)心眼,但是時過境遷,又有誰能說什么?
難道現(xiàn)在還能有人跑到玉帝那邊去告狀,說楊戩當(dāng)年是另有心思,請玉帝責(zé)罰他?
誰敢啊?
“我爹......他......他這些年,為了救娘,也吃了很多苦......他一個人把我養(yǎng)大......”
沉香小聲嘀咕著。
“那是他該做的?!睏顟齑驍嗔怂?,“那是他作為一個父親,最基本的責(zé)任。三妹為他舍棄仙籍,觸犯天條,被壓華山千年。他為你娘做了什么?撫養(yǎng)自已的親生兒子,也能算作功勞嗎?”
“沉香,你記住?!?/p>
“愛,不是花前月下,不是甜言蜜語。愛是責(zé)任,是擔(dān)當(dāng),是危難來臨時,毫不猶豫擋在愛人身前?!?/p>
“我爹,值得我娘為他下凡。你爹,不配?!?/p>
“我......我爹他......”沉香支吾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看著舅舅那冰冷的眼神,他下意識地想要逃避這個話題。
“對了!”他抓住了救命稻草,提高了音量,“我來這里不是為了說這個的!我是......我是受人所托,來送個東西!”
說著,他手忙腳亂地從懷里掏出一個物件。
那是一個紫金色的葫蘆,上面雕刻著繁復(fù)的云紋,在斬仙臺的清光下流轉(zhuǎn)著溫潤的光澤。
葫蘆一出現(xiàn),人群中一個站在角落里,身穿道童服飾的仙官,眼睛猛地瞪大了。
“那不是......”金角失聲叫道,“我們兜率宮的紫金葫蘆嗎?!”
此話一出,在場眾仙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沉香手中的葫蘆。
兜率宮的東西?
楊戩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剛剛因?yàn)榧易逋露破鸬牟懮形雌綇?fù),新的怒火又涌了上來。
他感覺自已的額角在突突直跳。
“沉香!”他低喝一聲,“你又去兜率宮偷東西了?”
他有點(diǎn)頭疼了。
這小子怎么就這么不省心!
上次大鬧天宮,為了救他娘,就把老君的仙丹當(dāng)糖豆吃,差點(diǎn)把兜率宮給搬空。
為此,他這個做舅舅的,不知跟老君賠了多少笑臉,許了多少人情,才把事情抹平。
這才消停了幾年,怎么又故態(tài)復(fù)萌了!
楊戩越想越氣,忍不住遷怒起來:“你小子怎么就不能學(xué)點(diǎn)好的,凈跟你師父學(xué)那點(diǎn)偷雞摸狗的本領(lǐng)?”
這話本是隨口一句訓(xùn)斥,卻精準(zhǔn)地戳中了另一個人的痛處。
畢竟三界無人不知,沉香的師父是......
站在楊戩身旁,剛剛才平息了怒火的孫悟空,本來還咧著嘴,準(zhǔn)備跟自已這個徒弟打個招呼,聽見這話,猴臉當(dāng)場就垮了下來。
“嘿!”
孫悟空把金箍棒往地上一頓,發(fā)出一聲悶響,他斜著眼,瞅著楊戩,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三眼仔,你說誰呢?俺老孫剛才還想著,你這外甥來了,總算是個熱鬧孩子,不像你整天板著個臉,跟誰都欠你錢一樣。怎么話頭一轉(zhuǎn),就栽到俺老孫頭上了?”
楊戩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除了你,還有誰能教出這種膽大包天的徒弟?上梁不正下梁歪?!?/p>
“放你個屁!”孫悟空當(dāng)即就跳了起來,猴毛都炸開了些,“俺老孫承認(rèn),當(dāng)年年輕氣盛,手腳是不太干凈,拿了東海的柱子,吃了天宮的仙丹,還順走了不少御酒??赡嵌际顷惸昱f事了!”
“現(xiàn)在俺老孫是斗戰(zhàn)勝佛!是佛!佛懂不懂?佛講究的是四大皆空,六根清凈!怎么會教人偷東西!”
他把胸脯拍得砰砰響,一臉的義正言辭。
楊戩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弧度:“是佛又如何?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當(dāng)年在方寸山學(xué)的七十二變,我看倒有七十變都是為了方便你偷桃子用的。這小子得了你的真?zhèn)?,青出于藍(lán),連兜率宮的東西都敢順手牽羊了。”
“總比某些人強(qiáng)!”孫悟空立刻反唇相譏,“當(dāng)了司法天神,管天管地,威風(fēng)八面,最后連自已的家事都管不明白,還要在這里當(dāng)著眾仙的面,跟自家小輩發(fā)火,戳人家的心窩子!俺老孫再潑,也沒對自已徒弟這么狠過心!”
這話一出,楊戩的臉色冷了下來。
孫悟空這一下,是精準(zhǔn)地踩在了他最痛的地方。
斬仙臺上,剛剛才緩和下來的氣氛,因?yàn)檫@三言兩語,再次變得劍拔弩張。
眾仙悄悄地又向后退了幾步,生怕被這兩位大神斗法的余波掃到。
“舅舅!師父!”
眼看兩人就要動手,沉香終于忍不住了,他一個閃身擋在兩人中間,急得滿頭大汗。
“你們別吵了!都聽我說!”
他舉起手里的葫蘆,對著楊戩和孫悟空連連搖晃。
“這葫蘆不是我偷的!”
“是太上老君......他老人家,親手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