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宋今瑤放下茶盞。
她給竇掌柜使了個眼色,竇掌柜會意,拿來那兩件被說是假貨的發(fā)簪和鐲子送到跟前,其中還有兩張票據。
票據上蓋著金玉堂的印章,的確沒錯。
兩件首飾的款式也的確出自金玉堂。
宋今瑤看了一番,沒看出什么。
但她不相信此事會是這么簡單。
又把物件遞給了二女兒陸文惠查看。
陸文惠查看了一番,突地臉色一變,附耳跟宋今瑤說了什么。
宋今瑤挑了挑眉,招來影七,低聲吩咐了幾句。
影七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宋今瑤這才再次看向溫靜姝。
“溫夫人,你確定這兩樣首飾,是出自我們金玉堂?”
溫靜姝瞪眼,理直氣壯:“你難不成還想狡辯?不認賬?”
說著,溫靜姝又語出威脅:“別以為你背后有燕家撐腰就能萬事大吉,開門做生意講究的是個誠信,你以次充好,賣假貨的行為已經夠你下大獄了?!?/p>
宋今瑤手指在菩提手串上撥動,半點不慌。
意味深長挑眉問道:“那倒沒有,是我金玉堂的錯,我絕不會不認,只是想先問溫夫人一句,你是想我怎么做,才算能滿意呢?”
溫靜姝最是看不慣宋今瑤這一幅大難臨頭穩(wěn)坐泰山的模樣。
氣堵得厲害。
不過,她等了這么久,要的也就是宋今瑤這一句話。
便忍著火氣道:“只要你把香奩閣香料的配方都給我,此事咱們便一筆勾銷?!?/p>
聞言,宋今瑤差點笑出聲。
原來如此......
溫靜姝的目的是香料配方啊!
最近香奩閣的香料的確賣得紅火,掙了不少銀子。
溫靜姝這是眼紅了?
這時,竇掌柜低頭小聲說:“東家,據小的所知,溫夫人手中也有一家香料鋪子,就在咱們香奩閣對面,但自從咱們香奩閣開業(yè)以后,她那間鋪子就日日虧損?!?/p>
宋今瑤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旋即她笑著看向溫靜姝。
她笑容燦爛,笑意卻不達眼底,細看更像是譏諷。
溫靜姝被她這笑容激得心中惱火,卻在這時聽宋今瑤開口一字一頓道。
“若是我不答應呢?”
香奩閣是大女兒的心血,也是她留給大女兒將來做嫁妝的,她不會允許任何人拿走。
“我是看在咱們以往交情上,才退讓的這一步,若你不答應,那就報官好了?!?/p>
溫靜姝緊捏著帕子,繼續(xù)揚起下巴說著:“屆時,官府定會封了你這金玉堂,到時候就算有燕家護著你又如何?你鋪子里出了假貨,老百姓再也不會上你這里來買首飾了,而且,你大兒子的皇商稱號說不準也會被撤掉。”
“只要你答應把香料配方給我,我自然會念在咱們多年情誼上,幫你澄清此事,就說是場誤會。這樣,你的金玉堂還可照常開下去,你大兒子的皇商之名也不會有變化?!?/p>
溫靜姝神色傲慢,似有十足的把握能讓宋今瑤答應交出配方。
宋今瑤面色突地一冷:“你這是在威脅我?”
“威脅談不上,只是宋夫人不愿補償,那我只能報官,讓官家?guī)臀矣憘€說法了。畢竟你鋪子里售賣假貨,我是受害者?!睖仂o姝嘴臉依舊囂張。
她篤定,開門做生意的,都懼怕鬧到官府,這于店鋪聲譽影響極大。
哼!
宋今瑤,就算你曾經是京中貴女又如何?
現在也只不過是個白丁。
靠著幾家店鋪養(yǎng)著一府的老小,她篤定宋今瑤不會斷了自己的口糧。
卻不想,宋今瑤依舊面色如常,表情半分波動都沒有。
“溫靜姝,這么多年沒見,你倒是長本事了!”宋今瑤心中呵呵笑了兩聲。
閨中時候,她怎么就沒看出來溫靜姝,竟有這般跋扈猖狂的性子呢?
原來的伏小做低,被二十幾年官夫人的身份浸染,竟是面目全非到這種地步?
或許,不是溫靜姝變了,而是這人本就是如此。
以往的全是在裝!
還記得,閨中的溫靜姝,就好似一朵風吹就倒的雨中嬌花,像個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討好。
“好啊!”宋今瑤慢悠悠道。
溫靜姝聞言眸子一亮,乍喜。
這事兒成了?
她嘴角慢慢裂開,正要高興,譏諷宋今瑤一句識時務,然下一瞬就聽宋今瑤接著道:“那就報官好了!”
話落,她扭頭對著竇掌柜又道:“咱就如了溫夫人的意,去報官吧?!?/p>
“得嘞,小的這就去?!备]掌柜得了命令,立馬撒腿跑了出去。
溫靜姝驀地瞪大眼:“你,你不怕見官?”
該死!
報官只是她唬宋今瑤的,這賤人怎么真敢報官?
是不是這賤人發(fā)現了什么?
她緊張得都快把手中帕子攪碎了。
然,那個老管家已經跑的沒影了。
她想攔也不趕趟了。
身后幾個丫鬟婆子,見事情發(fā)展并沒按照自家夫人預想那樣,霎時也變了臉色。
其中一名嬤嬤低頭附耳問溫靜姝:“夫人?現在咱們該如何是好?難道真要在這里等著官差來嗎?”
溫靜姝沒好氣地斜了一眼。
她怎么可能等官差來?
官差可沒鋪子里的伙計好糊弄。
“哎呦,頭疼。嬤嬤,快,扶我先回府?!睖仂o姝眼珠子一轉,忽地叫喊起來。
宋今瑤眉眼冷凝。
裝???
“秋菱,去請這條街上藥鋪的大夫過來,給溫夫人瞧瞧,可別官差還沒來,就讓溫夫人病倒暈過去。”
溫靜姝咬牙:“我不用外面的大夫,我府內有府醫(yī)?!?/p>
宋今瑤點頭:“那也好,秋菱,那你就往溫夫人府中跑一趟,把她府內的府醫(yī)接過來。病了的人不易挪動,讓他來金玉堂看診。”
“你......”溫靜姝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今日她來金玉堂鬧事,老爺并不知道,宋今瑤讓人去她府中請府醫(yī),那這事還能瞞得過自家老爺了?
“是,夫人,奴婢這就去,奴婢會順便把溫夫人生病的事告訴文安伯,免得他擔心。”
秋菱抿著嘴偷笑,忽地想到什么,拍了下大腿驚呼:“是奴婢記性不好,如今文安伯已經被降爵了,就不該稱呼文安伯了,那可該如何稱呼?”
溫靜姝看著宋今瑤這一對主仆演戲,嘔得心口發(fā)疼。
老爺被降爵,都是拜宋今瑤所賜!
就連一個賤婢,也敢在這里譏諷她?
怎么敢的?
可見到秋菱那丫頭真要往外跑,不得不忍下,白著一張臉喊人:“不用去找府醫(yī)了,我.......頭不疼了。”
“真不疼了?”秋菱頓住腳步,回身問。
溫靜姝像吞了只蒼蠅,沒好氣道:“不疼了。”
秋菱故作疑惑:“剛剛明明疼的厲害,怎么就突然不疼了呢?”
忽地,她又拍了下大腿驚呼:“溫夫人不會是裝病吧?”
溫靜姝:“.......”
這賤婢的嘴,還真是欠撕。
溫靜姝身后的嬤嬤見自家夫人吃癟,上前厲喝了聲:“你胡說什么,我家夫人剛剛頭疼,這會兒不疼了不行嗎?什么叫裝病?你一個奴才,也敢污蔑我家夫人?”
秋菱嘟喃:“是不是裝的,你們自己清楚?!?/p>
溫靜姝氣得咬著后牙槽。
想發(fā)作又發(fā)作不了,差點憋出內傷。
看看時辰,竇掌柜已經跑出去一會了。
她再不走,說不準官差真的就要來了。
她抿了抿唇,態(tài)度放軟看向宋今瑤:“今瑤,我并不是裝病,頭疼也是老毛病了,來得快去得也快,現在身上還是不大舒服,你看?今日這事兒,咱們改日再說吧?我想回府先歇一歇。”
“你們金玉堂賣假貨的事,看在咱們以往交情上,我也不跟你計較了?!?/p>
宋今瑤心中冷笑,這會兒倒是叫的親切了?
她挑了挑眉,沒接溫靜姝這話茬。
轉頭吩咐白霜和阿蠻:“白霜,阿蠻,你們倆去看著溫夫人,不能讓她離開。若是她病著離開,外面不明真相的百姓說咱們金玉堂把人氣病事小,萬一有那嚼舌根的,碎嘴子說溫夫人這是來金玉堂訛詐,一聽官差要來,心虛不敢見,落荒跑了,豈不是讓溫夫人落了壞名聲?!?/p>
白霜和阿蠻得令,一左一右站到溫靜姝跟前。
這時,影沉辦完事也回來了,很有自覺的,也上前幾步,緊盯著溫靜姝。
影沉的氣勢可不是兩個小丫鬟能比的。
要說溫靜姝之前并不懼白霜和阿蠻,但這一刻,她看到影沉那一身肅殺之氣,再加上對方手一直握在腰間長刀上的動作,仿若下一刻就能抽刀而出的架勢。
這些都讓她頭皮發(fā)麻。
“你,你們要干什么?”溫靜姝嘴唇顫抖。
“沒干什么啊,就是想讓你安安靜靜在這里等著官差來?!彼谓瘳師o辜地道。
“.......”溫靜姝瞬時有種被綁架了的錯覺。
宋今瑤這是要做什么?
要把她扣在這里?
一時間,溫靜姝慌得臉上完全失去了血色,心如擂鼓。
宋今瑤肯定知道了什么,怎么辦?
她緊忙給身后嬤嬤使眼色,想叫嬤嬤準備好銀票,偷偷溜出去,看半路上能不能攔下官差,賄賂一番。
她家老爺跟京兆尹有些交情,或許事情并沒到無法轉圜的余地。
這樣想著,溫靜姝心情好了些。
那個嬤嬤也是個狡猾的,趁著屋內人多又亂,貓著腰退到了門口......
影沉見到了,剛要提氣去抓人。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隱約還有車輪在木板地滾動的聲音。
緊跟著,想要開溜的嬤嬤在門口被攔住。
一道清冷威嚴的聲音傳來:“此案沒有了結前,所有人不得離開!”
溫靜姝臉色巨變。
官差來的怎么會這么快?
依照那個老掌柜的腳程,不該這么快啊。
下一瞬,就見一群錦衣衛(wèi)簇擁著一個坐著小型輦車的男人,涌了進來。
溫靜姝瞪大眼,怎么來的是錦衣衛(wèi)?
完了!
錦衣衛(wèi)還怎么賄賂?
宋今瑤也有些詫異,看向裴驚蟄:“怎么會是你?我讓人請的不是京兆尹嗎?”
裴驚蟄眨了眨眼:我來不是更好嗎。
這時,影七上前,低聲解釋:“夫人,小的正巧遇到了裴大人,就把裴大人請了過來?!?/p>
竇掌柜也在旁點頭,他剛出了金玉堂,就遇到了影七帶了裴大人過來,便沒再去京兆尹。
宋今瑤點點頭,沒說什么。
也好,有裴驚蟄在,這事更好解決了,她也就不用擔心溫靜姝從中動手腳了。
下一瞬。
宋今瑤面上突地浮上戾氣:“影七,影沉,把人帶上來吧!”
“是,夫人?!?/p>
溫靜姝面色大變:“帶,帶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