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知東宮?”
江澈冷笑一聲,視線依舊停留在地圖上趙王朱高燧那片小小的封地。
此刻他很清楚,向東宮稟報,是最正確,也是最愚蠢的選擇。
一旦暗衛(wèi)司將趙王的嫌疑呈上去。
到時候,太子的矛頭會瞬間從漢王轉(zhuǎn)向趙王,朝堂之上又是一場新的撕咬。
那看似是加快了朱高燧的敗亡,實則不然。
這只會讓朱高燧狗急跳墻,提前掀桌子。
更是讓所有人都以為,他江澈已經(jīng)是在太子一列的人了。
“不,讓他們再吵一會兒,太子需要這點壓力。”
雖然有些不解,但暗衛(wèi)也不敢多問。
畢竟江澈從來只需要說,他們只需要做就行,哪怕是現(xiàn)在,依舊如此。
江澈轉(zhuǎn)過身,從架子上取下一卷空白的牛皮紙,鋪在桌上。
“影子,該你動一動了?!?/p>
此話一出,只見陰影內(nèi)陡然走出來一道身影。
這一幕頓時讓一旁的暗衛(wèi)下了跳,要知道現(xiàn)在的暗衛(wèi)可不是之前的那些人了。
大多數(shù)已經(jīng)該已經(jīng)成為了特戰(zhàn)軍的大隊長,不過留下來的也不是一般人。
下面的暗衛(wèi)自認(rèn)自己的身手不說高強,但也是以一敵十的存在,可剛剛居然一絲一毫都沒有發(fā)現(xiàn)陰影里面的人。
“傳我密令,發(fā)往開平衛(wèi)?!?/p>
影子躬身:“請司主示下?!?/p>
“命北境邊軍,即刻放棄所有前哨壁壘,收縮防線。但,這不是龜縮?!?/p>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畫出一條凌厲的弧線,從開平衛(wèi)直插草原深處。
“三日之內(nèi),讓王酒帶領(lǐng)三千天狼衛(wèi),繞到那股羅剎叛軍的背后,給我狠狠地打!不必考慮后勤!用他們的腦袋,告訴草原上所有伸長了脖子看戲的家伙,老子的刀,依舊鋒利!”
影子沒有半分遲疑,沉聲應(yīng)道。
“遵命?!?/p>
影子退下,整個密室只剩下江澈與先前那名暗衛(wèi)。
江澈拿起筆,在牛皮紙上迅速勾勒著什么,一邊頭也不抬地吩咐。
“去,找司里最好的摹刻高手來,偽造一份軍情?!?/p>
暗衛(wèi)一愣:“偽造軍情?”
“對。”
江澈筆下不停:“就說,我們截獲了趙王府長史顧晟寫給邊境宣府總兵羅毅的密信?!?/p>
江澈的筆尖在紙上重重一點。
“這幾個城鎮(zhèn),必須是當(dāng)年漢王麾下舊部退役后,朝廷安置他們家眷的地方。名單,你應(yīng)該有?!?/p>
暗衛(wèi)的后背瞬間被冷汗浸濕。
漢王為何被天下人詬???因為他驕橫,但也因為他護短!
這份情報若是送到他手里……
江澈抬眼,“這份情報,做舊一下。”
“找最可靠的渠道,用最快的速度,送到遼東,送到漢王朱高煦的案頭?!?/p>
“記住,要讓他深信不疑?!?/p>
暗衛(wèi)接過那份滾燙的牛皮紙,只覺得重若千斤。
……
三日后,北境,風(fēng)雪漫天。
一支約莫三千人的羅剎騎兵,正裹著厚重的皮袍,在一處山谷中休整。
他們剛剛攻破了大明的一座前哨烽火臺。
斬殺了數(shù)十名守軍,繳獲了不少糧草。
首領(lǐng),一個滿臉橫肉的獨眼龍,正撕咬著一塊半生的羊腿,含糊不清地對著身邊的人吹噓。
“看吧!大明的邊軍就是一群軟蛋!只會躲在墻后面放箭!”
“等我們按照那位貴人說的,再往南打幾個鎮(zhèn)子,搶了他們的女人和金子,就回草原快活!”
周圍的羅剎兵發(fā)出一陣陣粗野的哄笑。
他們根本沒發(fā)現(xiàn),在山谷兩側(cè)的風(fēng)雪中,一雙雙冰冷的眼睛,已經(jīng)鎖定了他們。
只有一聲短促的鷹唳,劃破風(fēng)雪。
下一刻,地動山搖!
無數(shù)身披輕甲的天狼衛(wèi),從山谷兩側(cè)的高地上俯沖而下!
他們?nèi)笋R合一,手中的馬刀在灰白的天地間,反射出令人絕望的寒光。
那名獨眼龍首領(lǐng)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敵襲!敵襲!”
羅剎叛軍甚至來不及組織起有效的防御。
就被這股從天而降的洪流瞬間沖垮。
馬蹄踏碎冰雪,更踏碎骨骼。
鋼刀撕裂皮甲,也撕裂血肉。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屠殺。
不到半個時辰,山谷重歸寂靜,只有濃重的血腥味。
幸存的騎士,默默地在同袍的尸體旁割下敵人的頭顱,用繩索串起,掛在馬鞍上。
……
與此同時,數(shù)千里之外的遼東。
被圍困在營寨中的漢王朱高煦,正焦躁地來回踱步。
糧草日漸短缺,軍心浮動,而京城卻遲遲沒有消息傳來。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籠子里的猛獸,空有一身力氣,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獵人收緊絞索。
難道太子朱高熾,真的要將他這個親弟弟趕盡殺絕?
就在他心煩意亂之際,一名親衛(wèi)匆匆入帳,單膝跪地。
“王爺!剛剛抓到一個從北邊逃過來的貨郎,在他鞋底,發(fā)現(xiàn)了這個!”
親衛(wèi)呈上一塊被血浸透、邊緣還有燒灼痕跡的破布。
朱高煦一把奪過,展開一看,瞳孔驟然收縮。
上面用潦草的血字寫著幾行字,字跡模糊,但內(nèi)容卻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他的心口。
“趙王宣府羅毅引羅剎人屠戮永平、遵化……”
永平!遵化!
朱高煦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
那幾個地方,住的全是他當(dāng)年靖難時,跟著他出生入死的老兄弟的家眷!
他每年都會派人送去大量的撫恤金!
他不敢相信,他那個一向跟在自己屁股后面。
唯唯諾諾的三弟朱高燧,竟然敢做出這種事!
引外族之兵,屠戮功臣家眷!
這是刨他的根!
一口鮮血,猛地從朱高煦口中噴出,灑在那張血布上,更顯猙獰。
他眼前一陣發(fā)黑,踉蹌著后退兩步,扶住帥案才勉強站穩(wěn)。
原來如此!
他全明白了!
北境的騷亂,不是意外!
是朱高熾和朱高燧聯(lián)手布下的一個局!
他們先在南邊把他圍死,再在北邊動他的根基,逼他發(fā)瘋。
逼他做出不理智的舉動,然后他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將他徹底剿滅!
好一個太子!好一個趙王!
真是他的好哥哥,好弟弟!
朱高煦眼中的最后溫情徹底熄滅,他猛地一腳踹翻面前的帥案。
“朱高熾!朱高燧!”
“你們不給本王活路!你們不給本王活路啊!”
帳外的將士們聽到這聲咆哮,無不心驚膽戰(zhàn)。
朱高煦猩紅著雙眼,一把拔出掛在墻上的寶劍。
“傳本王將令!”
“全軍整備!既然他們不仁,就別怪本王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