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
郭靈秀那個貼身婢女!
江澈的腦海里立刻閃過廣惠寺的畫面。
他徑直朝著貨場入口走了過去。
而小翠正要從門柱后再次探出身。
冷不丁看到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向自己走來,嚇得一個激靈,差點(diǎn)叫出聲。
看清來人是江澈后,她臉上的驚慌瞬間被狂喜所取代。
“江公子!”
小翠提著裙擺,幾乎是小跑著迎了上來。
江澈停下腳步,靜靜看著她跑到自己面前。
看來,還真是來找自己的。
“江公子,您……您安好?!?p>小翠跑到近前,先是匆匆行了個禮,氣息都有些不穩(wěn)。
她抬起頭,一雙眼睛紅通通的,顯然是哭過。
“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想見您?!?p>江澈心中念頭飛轉(zhuǎn),機(jī)會就這么直接砸臉上了?
他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眉峰微微蹙起,透出幾分關(guān)切。
“郭小姐?出什么事了?”
一聽這話,小翠的眼淚差點(diǎn)又掉下來。
她急得直跺腳,壓低了聲音,語速極快地說道:“小姐她……她從昨天到現(xiàn)在,一直悶悶不樂的,水米未進(jìn)!”
“奴婢怎么勸都沒用?!?p>“昨天下午,小姐聽聞您要來了,明明還很高興,可誰知道,老爺突然就發(fā)了話,不許小姐出門,把她禁足了!”
小翠越說越委屈,越說越氣憤。
“奴婢實(shí)在沒辦法了,才偷偷跑出來,想來這里碰碰運(yùn)氣,看能不能遇到您……”
江澈聽著,心里已經(jīng)大致拼湊出了事情的全貌。
這不就是后世小仙女們慣用的伎倆嗎?
玉玉癥犯了。
全世界我最可憐,不吃不喝,就等著一個帥氣多金,最好還帶點(diǎn)神秘背景的白馬王子從天而降,打破囚籠,安撫她那顆受傷的心靈。
郭淮那個老狐貍,前腳剛把自己安排到這個關(guān)鍵位置,后腳就把女兒禁足。
這是在防著誰,不言而喻。
而那位郭大小姐,顯然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立刻就用絕食來無聲抗議。
這一家子,真是有意思。
江澈的思緒在電光石火間轉(zhuǎn)了千百遍,臉上的擔(dān)憂之色卻愈發(fā)濃重。
“帶路?!?p>小翠愣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
“現(xiàn)在就去?”
“當(dāng)然?!?p>江澈的目光掃過她焦急的臉龐。
“郭小姐金枝玉葉,怎能受這種委屈?!?p>“我隨你去看看?!?p>小翠激動得無以復(fù)加,連連點(diǎn)頭,眼淚都忘了擦,轉(zhuǎn)身就在前面引路。
“江公子,這邊請,我們走后門,快些!”
…………
郭府后院,路徑蜿蜒。
小翠提著裙擺,在前面熟門熟路地穿行,腳步又輕又快。
她不時回頭,緊張地看一眼江澈,再警惕地望向四周的墻角與回廊。
江澈跟在她身后,郭府的防衛(wèi),外松內(nèi)緊,有點(diǎn)意思。
七拐八繞,一座雅致的二層小樓出現(xiàn)在眼前。
樓下,兩個負(fù)責(zé)看守的小丫鬟正倚著柱子打盹。
小翠立刻上前,俯身在她們耳邊,壓低聲音。
也不知說了什么,又從袖子里飛快塞了點(diǎn)東西過去。
兩個丫鬟一個激靈,瞬間清醒。
她們看到小翠身后高大的江澈,臉上閃過驚慌。
但很快就被小翠安撫下來,隨即點(diǎn)頭哈腰。
江澈看在眼里,心下了然。
這位郭大小姐,手段還是有的。
至少這貼身的心腹,夠機(jī)靈,也夠忠心。
“江公子,請?!?p>小翠替他推開門,自己卻識趣地守在了門外,順手將門輕輕帶上。
吱呀一聲輕響,隔絕了外面的世界。
一股淡淡的熏香混著藥材的氣味撲面而來。
江澈邁步而入。
只見屋子正中的拔步床上,紗幔低垂。
郭靈秀側(cè)躺著,面朝里,一動不動。
聽見動靜,她微微一顫,緩緩轉(zhuǎn)過身來。
當(dāng)看清來人是江澈時,那雙原本黯淡無光的眸子瞬間被點(diǎn)亮。
“江公子……”
可江澈只是靜靜站在那兒,沒有上前一步,沒有開口一句。
那狂喜的光,便在他沉默的注視下。
一點(diǎn)點(diǎn)熄滅,迅速黯淡下去,化作了水汽蒙蒙的委屈。
她咬著下唇,眼看就要落下淚來。
那楚楚可憐的模樣,足以讓任何男人心都碎了。
江澈卻仿佛沒看見,他的視線越過她,落在了床邊的方桌上。
一碗精致瓷碗裝著的參湯,已經(jīng)涼透了。
他徑直走向桌邊,端起那碗?yún)?,轉(zhuǎn)身走到床前。
“喝了?!?p>郭靈秀徹底懵了。
她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還有遞到嘴邊的湯碗。
預(yù)想中的溫言軟語,關(guān)切慰問,一個都沒有。
沒有問她為何不吃飯,沒有問她受了什么委屈,更沒有許諾要帶她離開。
可當(dāng)她對上江澈的眼睛,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
那雙眼睛里沒有憐惜,沒有焦急。
她喉頭滾動了一下,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仿佛被無形的線操控,她默默伸出手,接過那只冰涼的湯碗,湊到唇邊。
小口小口,順從地喝了半碗。
江澈從她手中拿回碗,隨手放在一旁的桌上。
雖然他早就知道對方為什么會這樣,可該問的還是要問。
不然的話,說不過去。
“郭小姐,發(fā)生什么事情了?郭叔為什么要把你禁足?”
此話一出口,郭靈秀眼中的淚水終于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滑落下來,打濕了錦被。
她抽泣著,斷斷續(xù)續(xù),連同五臟六腑都一起哭出來。
“我爹……他要瘋了……”
郭靈秀抓緊了被角,指節(jié)因?yàn)橛昧Χ喊住?p>“燕王殿下在北平起事,朝廷震動,我爹他……他怕了?!?p>江澈沒有說話,只是靜靜聽著。
他那沉靜的姿態(tài),反而給了郭靈秀傾訴的勇氣。
“他是個商人,總想著兩頭下注,給自己留后路……”
說到這里,郭靈秀的聲音里帶上了恨。
“所以,他就想把我當(dāng)成貨物一樣,送給一個老頭!”
江澈的眼底,劃過不易察覺的寒芒。
郭靈秀完全沒注意到江澈神情細(xì)微的變化,她沉浸在自己的絕望里。
“我不同意,我跟他吵,我說我寧可死,也絕不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更不愿當(dāng)一件用來交易的禮物!”
“然后他就把我關(guān)了起來?!?p>說到最后,她幾乎泣不成聲。
在父親眼中,她甚至不如一樁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