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言之,”
江澈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
“只要掌握了這套方法,一個孩童,可以在三個月內(nèi),認識并書寫超過五百個常用漢字,而一本識字三百篇,一個熟練的老師,甚至可以在一個月內(nèi)教完?!?/p>
“荒謬!一派胡言!”
立刻有大儒反駁:“漢字乃象形、指事、會意、形聲之精髓,豈是這等歪門邪道的符號所能詮釋?此乃對圣人造字的褻瀆!”
“是嗎?”
江澈微微一笑,他看向那位反駁的大儒。
“趙公,您是研究說文解字的大家。”
“請問,一個普通農(nóng)夫的孩子,從零開始,需要多久,才能明白象形與會意的區(qū)別?”
“這……天賦高者,三五年即可?!?/p>
“愚鈍者,或一生也無法領(lǐng)悟。”
趙姓大儒傲然道,這是常識。
“可我的方法,不需要他們領(lǐng)悟。”
江澈的聲音陡然變得鏗鏘有力。
“我只需要他們會認,會讀,會寫!我需要他們能看懂軍令,能讀懂農(nóng)書,能寫下自己的名字,能計算自己一畝地該收多少糧食,該繳多少稅!”
“而不是讓他們把一輩子的時間,都耗費在故紙堆里,去爭論一個字的四種寫法!”
“這……”
所有大儒,再次啞口無言。
他們忽然意識到,他們和江澈,從一開始討論的就不是同一個問題。
他們在意的是“道統(tǒng)”的精深與傳承,而江澈在意的,是“知識”的普及與應(yīng)用。
“我承認,諸位所學(xué),博大精深,是華夏千年智慧的結(jié)晶。但這等陽春白雪,不應(yīng)只是少數(shù)人的特權(quán)?!?/p>
江澈的目光變得前所未有的真誠,“我希望,這些知識能化作下里巴人,傳遍帝國的每一個角落?!?/p>
他頓了頓,說出了讓所有人震驚的話。
“所以,我今日當眾宣布,成立‘華夏教材編撰院’!”
“而我,江澈,在此誠心邀請鄭玄鄭公,擔任第一任院長!邀請在座的各位大儒,成為編撰院的第一批院士!”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
鄭玄更是如遭雷擊,不敢置信地看著江澈:“王爺……你……你要我們……”
他本以為等待自己的是囚禁,是流放,甚至是更屈辱的懲罰。他怎么也想不到,江澈竟然會邀請他們這些最堅定的反對者,去主持他新學(xué)大計的核心環(huán)節(jié)!
“沒錯?!苯旱难凵駸o比堅定,“我要你們,用你們畢生所學(xué),以我提供的拼音識字法為基礎(chǔ),為帝國的孩子們,編撰出一系列全新的啟蒙教材!”
“我需要一部《新算術(shù)》,讓孩子們學(xué)會加減乘除,能丈量土地,計算利息!而不是只會之乎者也!”
“我需要一部《新格物》,讓他們知道為何會有風(fēng)雨雷電,知道鋼鐵為何比生鐵更堅韌!而不是只會談?wù)撎烊烁袘?yīng)!”
“我需要一部《新地理》,讓他們知道我們腳下的土地有多廣袤,知道大洋的彼岸還有怎樣的大陸和人群!而不是只知道天圓地方,以為我們就是世界的中心!”
江澈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扇窗。
在這些皓首窮經(jīng)的老人面前。
推開了一個他們從未想象過的,無比宏大而嶄新的世界。
“用你們的舊筆,來寫我們?nèi)A夏的新章!”
“鄭公,諸位先生,”
江澈對著他們,深深一揖:“你們不是想‘為往圣繼絕學(xué)’嗎?我現(xiàn)在給你們一個機會,一個讓華夏文脈,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流傳萬世的機會!”
“你們,是愿意抱著那些只有少數(shù)人能懂的故紙堆,在歷史的塵埃中慢慢腐朽。還是愿意站在這里,親手為億萬華夏子民,開啟民智,締造一個前所未有的盛世?”
“請,做出你們的選擇?!?/p>
鄭玄呆呆地看著江澈,看著他手中的拼音圖表。
看著那熱火朝天的工地,看著那一個個干勁十足的工匠。
這已經(jīng)不是一個選擇題,而是一份不容拒絕的任命。
江澈不是在請求,而是在命令。
拒絕,意味著他們將徹底被這個時代拋棄,成為一群毫無價值,只能在角落里哀嘆世風(fēng)日下的老頑固。
接受,則意味著他們將親手埋葬自己守護了一輩子的道統(tǒng)。
在一個王者指引下,去開創(chuàng)一個自己完全陌生的新道統(tǒng)。
這比殺了他們,更讓他們感到痛苦。
但也比殺了他們,更能讓他們看到一絲希望。
鄭玄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他想起了江澈之前的話,將士們的子女,將是第一批學(xué)生。
反對,就是與軍方為敵,與民心為敵。
而現(xiàn)在,江澈又給了他們一個臺階。
一個將他們從罪人的身份,變成功臣的機會。
這是陽謀。
是堂堂正正,讓你看穿了一切,卻又不得不心甘情愿跳進去的陽謀!
許久之后,鄭玄那挺得筆直的腰桿,終于緩緩地彎了下去。
他伸出枯槁的雙手,從江澈手中,接過了那張薄薄的,卻仿佛有千鈞之重的拼音圖表。
“老臣……領(lǐng)命?!?/p>
三個字,耗盡了他畢生的驕傲。
也代表著,舊的文人集團,那最后的一絲反抗意志。
在江澈的雷霆手段與陽謀詭計之下,被徹底瓦解,收編。
……
在徹底解決了道統(tǒng)之爭這個最大的內(nèi)部隱患后,江澈的節(jié)奏沒有絲毫放緩。
他轉(zhuǎn)身面對啟明學(xué)堂工地的總管事,一名從格物院調(diào)來的中年匠人。
“李管事?!?/p>
“王爺!”李管事連忙上前,臉上還帶著看了一場大戲的興奮與敬畏。
“工期還能再縮短嗎?”江澈直接問道。
李管事聞言,面露難色:“王爺,如今已經(jīng)是三班倒,人歇機器不歇了。數(shù)百名工匠日夜趕工,這才有了如今的速度。再快……恐怕……”
“錢不是問題,人手不是問題?!?/p>
江澈打斷了他:“我給你全權(quán)調(diào)動之權(quán),城衛(wèi)軍可以配合你封路運輸材料,戶部可以為你提供雙倍的預(yù)算?!?/p>
“我只有一個要求,兩個月后,我要在這里聽到朗朗的讀書聲?!?/p>
“兩個月?!”
李管事大吃一驚,“王爺,這是數(shù)萬方的工程,正常來說,至少需要一年?。 ?/p>
“我沒有一年?!?/p>
江澈的語氣不容置喙:“這是軍令。完不成的后果,你很清楚?!?/p>
李管事看著江澈那平靜卻不容反抗的眼神,感到一股寒意從背脊升起。
他咬了咬牙,猛地單膝跪地:“王爺放心!就算是拿命去填,小人也一定在兩個月內(nèi),讓學(xué)堂落成開學(xué)!”
“很好。”江澈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從不相信什么精神的力量。
但他相信,在足夠的金錢和絕對的權(quán)力雙重壓迫下,足以創(chuàng)造任何奇跡。
處理完學(xué)堂的事,江澈返回王府,立刻召見了他的心腹侍衛(wèi)長,魏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