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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塵埃落定

“王爺,放棄吧?!?/p>

章武再次開口,一句話,卻比刀鋒更傷人。

朱高煦的心沉了下去。

更可怕的是,章武的身后,還有幾十雙眼睛,正虎視眈眈。

朱高煦眼中的瘋狂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徹頭徹尾的頹然。

他丟掉了手中的刀。

“章武。”

他忽然換了一種語氣,像是拉家常一般。

“你還記得官渡那次嗎?我們被三千韃子圍困,是本王帶著你殺出去的。”

“你想學(xué)關(guān)云長,義釋曹孟德?”

章武平靜地打斷了他,朱高煦的臉色僵住了。

“王爺,你不是曹孟德,我也不是關(guān)云長?!?/p>

章武搖搖頭,“最重要的是,我家司主,不是袁本初。”

“頭兒算無遺策。他料到你會逃,料到你會走這條路,甚至料到你會對我說的每一句話?!?/p>

“我若放了你,不只是違抗軍令那么簡單。”

章武的目光變得深邃,“我是在違抗我自己的道?!?/p>

“王爺,請吧。不要讓兄弟們?yōu)殡y?!?/p>

章武一揮手,兩名特戰(zhàn)軍士兵上前,用特制的鐐銬鎖住了朱高煦的雙手。

冰冷的觸感,讓朱高煦的身體猛地一顫。

當(dāng)漢王朱高煦被生擒的消息傳回叛軍大營時。

那座已經(jīng)混亂不堪的營地,瞬間土崩瓦解,最后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將領(lǐng)們?yōu)榱藸帄Z殘存的兵馬相互攻殺,士兵們則成群結(jié)隊地逃散,或者跪地請降。

曾經(jīng)威震北疆的十萬大軍,一夜之間,煙消云散。

被押解上路的朱高煦,回頭望了一眼那片混亂之地。

他忽然想起了江澈信中的最后一句。

“路在腳下,何去何從,王爺自擇?!?/p>

捷報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沖開京城厚重的城門。

東宮暖閣內(nèi),朱高熾已經(jīng)三天三夜沒有合眼,眼下的烏青如同墨團。

“報——”

一個尖銳的嗓音劃破了死寂。

信使連滾帶爬地沖進大殿。

“殿下!大捷!大捷啊!”

朱高熾渾身一顫,他身邊的宦官連忙接過密報,撕扯了幾下才撕開封口。

“臣,江澈,幸不辱命。漢王朱高煦,已就擒?!?/p>

朱高熾的腦子嗡地一聲,他反復(fù)看著那行字,一個字一個字地看。

擒住了?

那個張狂霸道,視他為無物,讓他夜夜驚醒的二弟,就這么被擒住了?

“哈哈……”

“哈哈哈哈!好!好??!”

積壓了數(shù)月的焦慮在這一刻,盡數(shù)化為狂喜的洪流,噴涌而出。

“擬旨!”

朱高熾的聲音響徹大殿,“北平總督,江澈,忠勇無雙,智計絕倫,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實乃社稷砥柱!特晉為忠勇伯,食邑一千五百戶,賞黃金萬兩,錦緞千匹!”

“傳朕旨意!將朱高煦,以囚車押解回京,不得有誤!”

殿內(nèi)的宦官和侍衛(wèi)們心頭一凜。

皇位繼承的危機,就以這樣一種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江澈的名字,一夜之間,傳遍九邊,震動朝野。

北地,曾經(jīng)的叛軍大營。

江澈站在高坡上,冷風(fēng)吹動他的黑色大氅。

腳下,是數(shù)萬降卒,黑壓壓一片,如同沉默的潮水。

一名宮中派來的老太監(jiān),正捏著嗓子,一字一頓地宣讀著圣旨。

“社稷砥柱……忠勇伯……”

贊美的詞藻如雪片般落下,砸在江澈身上,卻未激起半分漣漪。

他神色平靜,仿佛那個被封伯拜將、權(quán)勢滔天的人不是他。

直到太監(jiān)念完,他才依足了禮數(shù),俯身叩首。

“臣,江澈,謝陛下天恩?!?/p>

老太監(jiān)諂媚地笑著,湊上前去:“恭喜伯爺,賀喜伯爺!您這可是我大明朝開國以來,最年輕的伯爵了!圣上對您,那可是贊不絕口??!”

江澈微微頷首,臉上看不出喜怒:“有勞公公遠道而來?!?/p>

他遞給身旁的章武一個眼色。

章武會意,立刻上前,不動聲色地塞給老太監(jiān)一個沉甸甸的荷包。

老太監(jiān)手腕一沉,臉上的菊花笑得更燦爛了。

“伯爺太客氣了!咱家就是個跑腿的。哦對了,圣上口諭,讓您盡快安排押解漢王殿……哦不,逆賊朱高煦回京。”

“分內(nèi)之事。”江澈淡淡回答。

送走了傳旨的隊伍,章武回到江澈身邊,神情有些激動。

“頭兒!您現(xiàn)在是伯爵了!”

江澈轉(zhuǎn)過身,看著他,目光平靜如水。

“一個稱呼而已?!?/p>

他伸出手,拍了拍章武的肩膀,那上面還殘留著與朱高煦對刀時留下的痕跡。

江澈的目光越過他,投向遠處那輛被特戰(zhàn)軍士兵層層看守的囚車。

朱高煦的頹然,只是暫時的。

朱高熾的賞賜,是捧殺。

社稷砥柱四個字,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夜幕降臨,中軍大帳內(nèi),江澈正對著地圖出神。

帳外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一個小小的身影掀開簾子鉆了進來。

“爹!”

江源撲進他懷里,江澈臉上的冷硬瞬間融化。

他抱起兒子,讓他坐在自己腿上。

“今天功課做完了?”

“早就做完啦!”

江源獻寶似的從懷里掏出一把木頭小刀。

“爹你看,這是章叔叔給我削的!”

他揮舞著小刀,學(xué)著士兵的樣子比劃了兩下。

“爹,我是不是很威風(fēng)?”

“威風(fēng)。”

江澈笑著,伸手理了理他額前的亂發(fā)。

江源玩了一會兒,忽然安靜下來,他指了指帳外囚車的方向。

“爹,那個籠子里的叔叔,是壞人嗎?”

帳內(nèi)的氣氛,因為這個問題,有了一瞬間的凝滯。

江澈沉默片刻,沒有直接回答是或者不是。

他拿起桌上的一枚棋子,放在江源面前。

“你看,這是什么?”

“棋子?!?/p>

“它能做什么?”

“呃……下棋?”

江源不確定地回答。

江澈將棋子放在棋盤的天元位置。

“在這里,它可以決定整盤棋的走向?!?/p>

他又把棋子拿到棋盤外,“在這里,它什么都不是。”

他看著兒子的眼睛,認真地說:“那個叔叔,他只是想把自己的棋子,放在一個不屬于它的位置上,他做出了選擇,所以現(xiàn)在,他必須承擔(dān)選擇的后果。”

江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江澈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等你再長大一些,爹再教你看懂棋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