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還不是動用她的時候。
等到草原的群狼斗得兩敗俱傷。
所有人都厭倦了殺戮和死亡,渴望和平與秩序的時候……
一位出身黃金家族,背負血海深仇,象征著昔日榮光的末代公主,忽然出現(xiàn)在世人面前,振臂一呼。
那些被戰(zhàn)爭磨平了棱角的部落首領們。
會心甘情愿地跪在她的腳下,奉她為新的大汗。
因為她弱小,仁慈,沒有威脅,是一個完美的傀儡。
一個能被大明牢牢控制在手中的草原共主。
到那時,整個草原的命運,都將由城里的那把龍椅決定。
天光微亮,晨霧尚未散盡。
江澈已經帶著章武,走進了巴圖的部落。
一切都顯得那么寧靜。
巴圖的王帳內,殘余的酒氣混雜著羊油燈的味道。
見到江澈進來,巴圖猛地站起,高大的身軀讓整個帳篷都顯得逼仄。
“江先生!”
江澈面色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微微點頭。
他身后的章武沉默地立在門口,隔絕了內外。
“巴圖首領,幸不辱命?!?p>江澈從懷中取出一卷羊皮,輕輕放在案上。
“土默特部,亂了?!?p>巴圖的眼睛瞬間瞪圓,呼吸都急促起來。
“他們的大汗博爾忽,為了爭奪一個女人,與自己的親弟弟鬧翻了,現(xiàn)在,博爾忽正帶著主力圍剿他弟弟的牧場?!?p>江澈的話直接點燃了巴圖進攻的欲望。
他一把抓過那卷羊皮,攤開。
那是一份簡陋卻清晰的布防圖。
用炭筆勾勒出土默特王帳周邊的防御布置,甚至標注了巡邏隊的換防時間。
“這是……”
巴圖的手指在發(fā)抖。
“內應傳出的消息,千真萬確?!?p>“博爾忽的傲慢,就是你最好的機會,他絕不會想到,你會在這時候動手?!?p>巴圖的胸膛劇烈起伏。
他死死盯住地圖上代表王帳的那個圈,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坐在博爾忽的位置上。
財富,草場,霸權!
唾手可得!
他看向江澈,眼神里充滿了感激。
這位來自南朝的謀士,簡直是長生天賜給他的禮物!
“江先生大恩!巴圖永世不忘!”
江澈只是淡淡一笑,“時不我待,首領該做決斷了?!?p>王帳之外的空地上,部落所有的首領都被緊急召集起來。
巴圖大步走出王帳,他換上了一身嶄新的皮甲,腰間掛著黃金家族才能佩戴的彎刀。
“我的勇士們!”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長生天在看著我們!”
“南邊的土默特部,那些懦夫,背叛了草原的榮耀!他們內亂不休,給了我們天賜良機!”
巴圖高高舉起手中的布防圖。
“他們的王帳空虛!他們的牛羊在哀嚎,等待真正的主人!他們的女人在哭泣,期盼真正的英雄!”
“現(xiàn)在,我問你們!”
“你們愿意跟著我,去拿回屬于我們的草場嗎?”
“愿意!”
山呼海嘯般的回應,震得人耳膜生疼。
“你們愿意跟著我,去搶走他們的牛羊和財富嗎?”
“愿意!”
“你們愿意跟著我,把我們部落的旗幟,插在土默特部的王帳之上嗎?”
“愿意!愿意!愿意!”
所有戰(zhàn)士都激動得滿臉通紅。
他們拔出腰間的刀,瘋狂地敲擊著盾牌,發(fā)出震天的巨響。
遠處,阿古蘭靜靜看著這一切。
她想沖上去,想大聲嘶吼,想告訴所有人這是一個騙局。
可她不能,她說什么,都不會有人信。
他們只會認為,她是那個被廢黜的公主,在為自己的故國哀嚎。
甚至,她會被當成內奸。
“出發(fā)!”
巴圖拔出彎刀,刀尖直指南方,發(fā)出了最后的總攻命令。
蒼涼的號角聲響起。
馬蹄聲如雷,浩浩蕩蕩的隊伍,殺向土默特部的方向。
女人和孩子們在營地里歡呼,揮舞著手臂,為他們的英雄送行。
江澈站在原地,直到那支大軍的影子消失在地平線盡頭。
章武走到他身邊,低聲問:“司主,我們……”
江澈的目光從地平線收回,那里的煙塵已經徹底沉寂。
他沒有回頭,只是用平靜無波的聲音對章武說:“放狼煙吧?!?p>章武愣了一下。
狼煙?
那是我大明邊軍的警示信號,也是暗衛(wèi)司內部最高等級的集結令。
在這里放出,無異于在漆黑的草原上點燃一盞百丈高的燈籠,將自己徹底暴露。
“司主,這……”
章武的喉結滾動,他本能地覺得不妥。
巴圖的大軍剛走,此刻營地空虛,正是他們悄然動手的最好時機。
江澈終于轉過身。
他臉上沒有了面對巴圖時的溫和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浸入骨髓的冷。
“巴圖是刀,土默特是砧板,我們的戲看完了,該我們這些鐵匠,上場收走那把刀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讓章武心頭一緊。
原來,連巴圖本人,也是獵物。
“屬下遵命!”
章武不再猶豫,轉身快步走向營地邊緣一處不起眼的小丘。
片刻之后,一道細細的黑煙,筆直地沖向天空。
在風中頑固地聚而不散,仿佛一支黑色的利箭,刺破了草原的蒼穹。
這道煙,只有暗衛(wèi)司的人才懂。
這是獵殺的信號。
江澈走進一頂最普通的牧民帳篷。
里面空無一物,只有一張破舊的狼皮鋪在地上。
他盤膝坐下,用一根燒剩的木炭,在狼皮粗糙的背面畫起來。
章武很快也走了進來,身后跟著一個同樣身穿牧民服飾,但眼神銳利如鷹的漢子。
這是暗衛(wèi)司三隊的隊長,李孤。
“司主?!?p>李孤單膝跪地,聲音嘶啞。
他和他的手下,像狼一樣,在這片草原上潛伏了數(shù)月,等待的就是今天。
江澈沒有抬頭,手中的木炭飛快移動。
“巴圖的腦子里,只有土默特部的牛羊?!?p>他畫了一個圈,代表土默特。
“但他忘了,他自己不過是馬哈木養(yǎng)的一條狗?!?p>他又在旁邊畫了一個更大的圈,寫上馬哈木三個字。
“狗不聽話,想自己出去搶食,甚至想變得比主人還肥,主人會怎么做?”
江澈抬眼看向李孤和章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