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真是愈發(fā)不正經(jīng)了?!?/p>
水仙鬧了個臉紅,不去看他,將頭扭到旁邊,顯得又嬌又軟,讓人看了更想欺負。
昭衡帝見她羞窘,低笑出聲,也不再迫她,只道:“仙兒臉皮薄,朕不說了。”
“但總要再多用些,朕才放心?!?/p>
水仙拗不過他,又勉強用了小半碗湯,以及幾口清爽的時蔬,便再不肯多用。
昭衡帝知她近日胃口確實如此,便也不再強求,只吩咐宮人晚些時候備好溫著的點心,以防她夜間饑餓。
這段時日,水仙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身子日益沉重,增重的速度似乎比尋常孕婦要快上不少。
她從未懷過雙胎,不知這是否正常,但心底總存著一份隱憂。
經(jīng)歷過兩世,她比誰都清楚,過快的體重增長,于生產(chǎn)是巨大的風險,于她精心養(yǎng)護的容貌肌膚更是毀滅性的打擊。
水仙絕不能容許自己因孕育子嗣而變得臃腫不堪,乃至在產(chǎn)后失去皇帝的寵愛。
因此,即便有皇帝的旨意和太醫(yī)的保證,她依舊嚴格地控制著飲食,多以清淡滋補為主,甜膩之物便是無論怎么渴望都不肯碰了。
每晚沐浴后,如今動作不便的她都要讓淑兒用精心調(diào)配的玫瑰花油,細細按摩她日益膨隆的腹部及雙腿,以預(yù)防肌膚撕裂生出紋路。
在這深宮之中,帝王的寵愛與女子的容貌體態(tài)向來息息相關(guān),她深知自己還遠未到可以忽視容貌的時候。
色衰而愛弛,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她不敢有絲毫懈怠。
幾日后,易興堯終于率部凱旋歸京。
聽聞,京城百姓夾道歡迎,擲果盈車,盛況空前。
昭衡帝于宮中設(shè)下盛大宴席,為易興堯及有功將士接風洗塵,以示皇恩浩蕩。
后宮之中,易貴春與易書瑤作為易興堯的親妹與庶妹,自然在受邀作陪的妃嬪之列。
易貴春今日特意裝扮得極為莊重華貴,身著一襲制式為妃位的宮裝,頭戴珠翠寶石,耳佩彩寶赤金。
她力求在兄長,以及眾人面前展現(xiàn)易家女兒的雍容尊貴,來到盛宴上的時候易貴春的眉眼處難掩激動驕傲。
易書瑤也難得地穿上了一身瑰色長裙,發(fā)間也多了幾支像樣的簪釵,只是與易貴春相比,仍顯黯淡。
她低眉順眼地跟在易貴春身后,努力想表現(xiàn)出與有榮焉的樣子,眼神卻總是透出些緊張,愈發(fā)顯得小家子氣十足。
德貴妃出席,她雖是個淡泊的性格,但畢竟今日是犒賞將士的盛宴,德貴妃還是穿著得體地出席,鎏金纏枝紋的裙擺鋪灑在地,是平日里不常見的富貴打扮。
近日風頭正盛的瑾貴妃卻沒出席,派人早早遞了話出來,道是孕期反應(yīng)有些不適,精神短少,恐御前失儀。特向皇上告罪,婉拒了此次宮宴。
昭衡帝聽聞,只淡淡頷首表示知曉,囑咐宮人好生伺候,并未多言。
他端坐于御座之上,接受凱旋將士的朝拜。
昭衡帝的目光落在為首一人,正是此次的功臣——易興堯。
易興堯已然卸甲,身著官服,稍顯風塵仆仆,但他英俊而經(jīng)歷西北歷練的精練模樣,還是吸引了命婦那邊的注意。
易興堯,如今可沒娶親。
家里有未嫁女的婦人,甚至是不遠處的文武百官,都在心中打算著。
御座之上,昭衡帝看著這樣的易興堯,面上帶著溫熙的笑容。
昭衡帝似乎極看重這個功臣,依制給予封賞,贊譽有加,盡顯明君對功臣的倚重與恩寵。
而易興堯也合格地扮演著一個忠臣。
“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易興堯跪謝君恩,舉止恭謹,君臣之間應(yīng)對如儀,愈發(fā)顯得一派和諧。
唯有易興堯偶爾抬眼望向御座時,那深邃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瞬的陰狠暴戾,快得讓人無從察覺。
等易興堯轉(zhuǎn)身回到自己的位置,路過德貴妃旁邊瑾貴妃空著的座位,他不著痕跡地抬眸瞥了一眼那無人的席位。
這僭越的一眼,只有旁邊的易貴春注意到了。
易貴春面上不顯,生怕被人注意到這邊,更注意到自家兄長對那個賤婢的心思......
然而,她放在桌下的手,已經(jīng)狠狠地攥了起來。
冰冷堅硬的護甲嵌進了她的手心里,那點痛感,一點都抵不過她對水仙的深刻恨意。
憑什么!
易貴春心中仿佛有個聲音在大叫。
這是她自知道了自己要靠那個賤婢才能擁有自己的孩子以后,常在心中反問的一句話。
憑什么!憑什么誰都喜歡那個賤婢!
易貴春偽裝的能力早已諳練,在場沒有一個人能察覺到易貴春心中所想。
宴席觥籌交錯,歌舞升平,絲竹管弦不絕于耳。
易貴春竭力維持著端莊得體的儀態(tài),偶爾與相熟的命婦低聲交談,目光卻總是不由自主地瞟向皇帝和兄長的方向。
而易書瑤的座位被安排在離主位頗遠的角落,整個宴席過程中,幾乎無人注意到她,更無人因她是易將軍的妹妹而多看她一眼。
她看著被眾人環(huán)繞奉承的易貴春,又看看遠處光芒萬丈的兄長,再對比自己的冷清處境,手中的帕子越絞越緊。
腦海里,易書瑤竟想起了幾日前水仙隨手給她的那一碟桂花糕......
......
宴席直至亥時方散。
昭衡帝飲了不少酒,離席時步伐似有幾分虛浮,被近前的內(nèi)侍小心攙扶著。
“皇上,您是回養(yǎng)心殿,還是……”
馮順祥今日休息,伺候昭衡帝的是個頗為年輕的小太監(jiān)。
昭衡帝揉了揉額角,聲音帶著濃重的醉意。
“朕有些頭暈,先去就近的長信宮歇息片刻……”
長信宮,正是易貴春如今的居所。
小太監(jiān)心下明了,連忙應(yīng)聲,小心攙扶著皇帝往長信宮而去。
易貴春半個時辰前便已離席,她候在長信宮里,早已提前得知消息,心中狂喜,連忙沐浴準備。
易貴春忙碌之余,又吩咐宮人準備好醒酒湯和熱水,自己則迅速重新梳妝,換上一身更顯柔媚的寢衣,等待著皇帝的駕臨。
昭衡帝被扶進長信宮內(nèi)室的榻上躺下,他似乎醉得厲害,閉著眼,呼吸沉重。
宮人們輕手輕腳地為他脫去靴子,蓋好薄被,便躬身退至外間候著。
易貴春在外間的梳妝臺前坐下,宮女為她梳發(fā),“娘娘,今夜......”
皇上醉得那樣厲害,估計是不成了。
如今在她身邊服侍的,是易府送進來的心腹丫鬟,丫鬟自然知道易貴春已經(jīng)許久不承寵。
好不容易等皇上來了長信宮,卻是喝醉的狀態(tài)......這該如何是好?
易貴春也有些失落,她看著鏡中自己精心修飾過的容顏,眸底掠過一抹失望。
今晚......估計是沒辦法侍寢了。
不過她還有別的計劃!
她深吸一口氣,故意提高了些許聲量,狀似無意地對身旁的心腹感嘆道:
“今日宴席真是熱鬧,兄長風采更勝往昔,皇上也甚是開懷。只可惜……瑾貴妃今日未能出席?!?/p>
她停頓了一下,側(cè)耳留意著內(nèi)室的動靜,見毫無反應(yīng),才繼續(xù)用那種帶著些許惋惜的語氣說道:“說起來……瑾貴妃今日未至,怕也是……唉,見了兄長難免尷尬吧。”
“畢竟當年在府里時,父親可是差點就將她給了兄長做屋里人呢。”
“雖然后來西北戰(zhàn)事突起,這事沒成,但這情分……終究是有些不同的?!?/p>
她的聲音不高,但恰好能清晰地傳入靜謐的內(nèi)室。
內(nèi)室的榻上,本應(yīng)爛醉如泥,酣然入睡的昭衡帝,驟然睜開了眼睛。
那雙深邃而清醒的狹眸中,哪里還有半分醉意?
今日易興堯凱旋,他自然是要來易貴春宮里里的,本想借酒裝醉,沒想到竟然會聽見易貴春和宮女在說舊事。
水仙......曾經(jīng)差點成為易興堯的侍妾?
昭衡帝盯著黑暗中的帳頂,眸光一寸寸沉了下來......
......